她聲音小小,怕吵醒了阿耶。可這次不同,她不會吵醒阿耶了,因為阿耶再也不會醒過來。
阿娘的眼淚落下來,落在她的小手上,灼痛著。阿娘把她放下來,讓姐姐牽著她出去。她抬起頭,見姐姐也在哭。她乖乖地聽話,被姐姐牽著邁出門檻,又忍不住一步三回頭
不多時老太太身邊的人過來請江厭辭去前廳用晚膳。江厭辭出去后,外面一直有侍女在忙碌著。
月皊抱膝坐在窄床上,聽著外面輕淺規矩的腳步,只盼著誰也不要進來。她寧肯繼續餓著
不知過了多久,布簾忽被掀起,外面明媚的光照進來。
月皊抵觸地皺了下眉,才抬起眼睛,揚起一張平靜柔好的臉龐。
一個脊背略彎的男子立在門口,細著嗓子開口“郡王剛回府,許多事情沒顧上。姨娘晚膳才備好,可是現在用”
月皊頓時明白過來這人當是宮里出來的內宦。
月皊沉默了一息,才柔聲開口“有勞了。”
“姨娘稍候。”孫福笑著應了,立刻吩咐婢子去準備。
月皊出去時才發現外面的幾個婢女都是生面孔,并非江家人。因為都是生面孔,她藏在心里的局促稍微淡了些。
月皊款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東西。即使現在餓得厲害,即使這半個月來她沒有一天吃飽過,進膳依舊優雅無聲、得體端莊。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婢子為屋內掌了燈。柔亮的光影照在月皊冷白的臉頰,襯出幾分柔和的靜美。
也將桌上那碟蒸鹿酥照出一層誘人的光澤。
月皊握著筷子嘗了一口,在心里默默想著四喜樓的蒸鹿酥排第一也不是不行。
對于月皊的遭遇,孫福自然知曉,他默不作聲地打量著月皊的舉止,收回目光立于一旁靜候著。
待月皊放下筷子,孫福才笑著開口“我等被大殿下派到三郎身邊,自當盡心盡力服侍。不過許多事情還是姨娘來做更方便。”
聽了這話,月皊云黛微蹙,有些茫然不解。她飛快思索了一下,開口詢問“聽說三郎傷得很重”
月皊先前分明聽說小郡王為救大殿下身受重傷,曾九死一生命懸一線。可今日見了,她卻瞧江厭辭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
“是。”孫福語氣篤定,“別的傷姑且不算,長箭卻是擦著心窩破體而出。如今傷口尚未痊愈,仍需日日用藥調理。”
孫福又是一笑,繼續道“三郎習武之人,體質優于常人。哎呦呦,那傷口瞧著真是令人觸目驚心,偏偏三郎竟像是不知疼似的,也不用下面人的幫忙,自己往傷口上抹藥那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月皊認真地聽著。
半晌,她緩緩點頭,說“我明白了。”
月皊慢慢垂下眼睛,唇角抿出一抹略帶凄清的淺笑來。孫福提點得已很明顯。她知道,她得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她很快藏起眸中的悲戚,重新抬起帶笑的臉。她站起身,望向孫福,認真請教“初見三郎不知他的喜好,還望提點一二。”
孫福臉上的笑,悄無聲息地深了幾分。
孫福只說了一句“姨娘寬心,三郎并非心胸狹隘卑劣歹毒之流。”
月皊心中惴惴,也不知該信幾分。可既然他是阿娘和阿耶的親生骨肉,應當也是很好的人才對。
江厭辭很晚才歸。
這一次,月皊沒有躲進夾間。
江厭辭視線隨意一掃,掃過月皊,繼續往里走。不過只邁出一步,他再次將目光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