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今年的冬天,來特別早,昨夜一晚上過去,早上來,外面竟是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
人踩在上面會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就好比現在,穿著靛藍褂子綁著一根大辮子的丫頭火急火燎地從門外跑進來,穿過堂屋,又往后進了二道門,來到后邊院。
“小姐小姐大事不妙了”
大冷天的,天蘿最喜歡窩在被窩睡覺了,此時乍一聽到丫頭小蒲那大嗓門在她耳邊嚷嚷,不自覺眉頭都皺來了,她被子往頭上一蒙,懶洋洋嘟囔著“大早上的都不讓人睡個好覺,東街那大公雞都沒你能叫喚。”
東街胡同那大公雞是鼎鼎大名的,天沒亮就開始喔喔喔個不停,隔了三條大街都能聽清楚。
要不是她往耳朵塞了兩棉花球,早就被叫醒了。
但是三條街外的大公雞她能想辦法隔絕聲音,這跑到屋的還專門湊到她耳旁嚷嚷的丫頭,她是真沒辦法了。
小蒲完全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想什么,反正她家小姐是上過學堂,讀過書,還留過洋的新派小姐,腦子稀奇古怪的東一向多很,她蹲在炕邊,說道“小姐,今天家頭來人了,是那位張媒婆,好像是來給小姐你說親的。”
末了,小蒲添了一句“是太太請來的。”
天蘿一聽就睡不著了,一子從床上爬來,“給我說親我媽是瘋了嗎我不是跟她說了不嫁人嗎”
烏漾欲言又止看向自家小姐。
天蘿抬頭一對上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蒲肯在想她都二十一了還不肯嫁人,在北城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她媽也是她好巴拉巴拉。
她翻了個白眼了床。
啊不對不對,是了炕。
說實話,剛穿來時,她很不習慣睡炕,十分想念床,但那時她有三歲,沒有話語權。
后來,到了冬天,寒風一吹來,她妥協了,她覺世界上沒有比炕更暖和的,她愛炕
如今誰家都重男輕女,她家也一樣,不過她上頭就一個哥哥,名叫天樾,他們這一房除了哥哥就有她了,她從小賣力地表現,靠著嘴甜,靠著好,贏老太爺的喜愛,所以到了和哥哥一上學堂的機會。
他們家也不是窮苦人家,是北城數一數二的富商,家境殷實,后來她爹看她讀好,就索性一直讓她讀來了。
畢竟這個年代留樣回來的人很多,出現了許多新派人,講究女子讀書識字是好的,是新時代女性。
反正她就賴著她哥,一同出國留了學,今年學業結束也正好回家過年了,就被她媽嘮叨上了。
她媽烏漾女士是一個溫婉端莊的大小姐,曾經出身名門,也是讀書識字了的,稱上女兩個字,平時對她和她哥也很好,但骨子總覺女子要嫁人,像是她這樣二十一還沒嫁的老姑娘,她看一眼都發愁。
這不,她回來幾天,他媽嘴角都急出泡了,但是能憋幾天請來媒婆上門已經是相當能忍了。
她愿意稱烏漾女士忍者神母。
不管怎么說,她現在都必須要去見一見她親愛的忍者神母了,趁著媒婆在,這婚事攪了行。
天蘿選了一件天青色的旗袍,面有夾棉,外面搭了一件及腳踝的米色羊絨大衣,大衣袖口和領子邊都鑲了白狐貍毛,穿在身上很是洋氣。
雖然說留過洋了,但是她就喜歡穿旗袍,復古流行的美麗,她是新新新派女性
面又搭了一雙羊皮短靴,靴子襯是有羊絨的,特別暖和。
天蘿坐在梳妝鏡前,隨便讓小蒲見頭發梳了一。
小蒲拿著木梳,梳很細心,還不忘記碎碎念“小姐的頭發又黑又亮又密,我就沒見過比小姐的頭發還漂亮的,小姐,你可千萬別頭發再剪短了啊,多可惜啊,外面那些齊耳短的頭發一點不好看也不要燙燙了和羊毛似的,不好看”
“對呀對呀。”
天蘿聽了就非常贊同,給自己戴上發箍就出了門。
一出門看到外面都是雪,哆嗦了一,快步走向烏漾女士的屋。
結果到了那卻發現烏漾女士正穿著藕荷色錦緞棉袍,氣神閑地坐在上座喝茶,哪有什么媒婆,見到她過來,的還對她微微一笑。
天蘿“”
她回頭看小蒲。
小蒲眼神迷茫,她確實看到張媒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