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怪異,連雀藍都瞧出端倪來了。
尋常小娘子一副隨和面貌,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唯獨這一回,好像調動起了全身的戒備,挺直脊梁,連袖籠下的雙手都暗暗握了起來。
雀藍有些納罕,奇怪地回望過去,溫國公府大門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隨從打扮,身上穿著青布圓領袍,腰上別著佩刀。另一個人就有一說了,以雀藍有限的,只和府里小廝打過交道的眼光看來,那是個秀骨清像,卻又不乏金石之韻的人。
難道是上京城中的宗室貴胄仔細看,似乎又不大像,說不上哪里不像,或許是那雙有故事的眼睛吧,如山巔曉月落入碧潭,淵色里浮起一線銀光來,即便在烈日之下,也刺得人心頭生涼。
雀藍茫然望了望肅柔,囁嚅著問“小娘子,這是誰啊”
肅柔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下,“嗣武康王。”
嗣武康王,就是當初那個受郎主護送的少年雀藍有點發懵,但她知道小娘子和他有過節,因此見那人緩步走過來,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唯恐小娘子再和他起沖突,更害怕他有意刁難,來報以前的“一撞之仇”。
擋在前面腦子里一瞬閃過這個念頭,但她發現自己不敢,便巴巴地看著肅柔,緊張得腳下磋步。
肅柔不動聲色望過去,傘外的日光煌煌,照在他腰間短刃的烏金刀柄上,折射出沉沉的光來。她垂下眼,中規中矩地回了一聲“王爺”,“不知有何賜教”
赫連頌倒覺得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了,彼此之間沒有什么交情,至多是不打不相識,也不知道她現在的憤恨,有沒有減輕一些,遂忖了忖道“一別多年,沒想到會在昨日的入廟儀上遇見小娘子。”
肅柔在禁中多年,也曾有過恨得牙根癢癢的人,但你就能直撅撅地得罪人家么不能小時候的莽撞,如果一直延續到現在還不知克制,那么就說明她這個人毫無進益了,所以她得忍著,擺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回答他“家父承朝廷恩典配享太廟,兒女要謝恩移靈,恰好我在家中,就和舍弟一同侍奉了。”
赫連頌點了點頭,“我倒是聽說了,貴府上娘子與公子會一同移靈奉安,原本以為是令妹出面,不想竟是二娘子。昨日沒和二娘子問好,今日竟在這里遇上了”說著回手指了指,“舍下就在不遠真是巧。”
肅柔額角一跳,順著他的指引望過去,見不遠處有個被巨大香樟擋住半邊的氣派府邸,先前沒有在意,誰知那居然就是嗣王府。
真是冤家路窄啊,她暗暗嘆了口氣,只好干澀地應了聲,“確實巧。”
其實這樣的談話處處透出尷尬,不單肅柔這樣認為,他應該也有同感。彼此之間的情況,并不適用拐彎抹角的寒暄,說得越多越無趣,如果只是禮節性地打個招呼,那么就可以就此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