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開國伯家是實心要娶綿綿的,所以婚前的禮做得很足,不管哪一樣都讓人挑不出錯漏。申可錚夫婦疼愛這獨女,綿綿的陪嫁足有一百零八抬,就算是上京顯赫之家嫡長女出閣,也未必能做到這樣聲勢。
張家官場之中有同僚朋友,申可錚生意場上還有故交,且買賣人拿錢開路,別說商賈上不得臺面,其實與成國公及宰相孫延年都有些交情,因此綿綿出閣,著實操辦得十分氣派。
當晚暮色將臨,儐相簇擁著新郎子進來,一番親迎的禮數之后,把綿綿接出了行障。
新人上前拜別長輩,肅柔和姐妹們站在一旁觀禮,原以為少不得哭哭啼啼、戀戀不舍,誰知團扇后分明一張笑臉,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大家醞釀好的眼淚生憋了回去,送她出門,看她登上了開國伯家的三駕馬車。大家目送親迎的隊伍去遠,回身卻見姑母哭得大淚滂沱,姑父摟著她不斷安慰“好了好了女兒總要出閣的,找到一個好歸宿,我們就能放心了。”
送親的人重新返回門內,余下的事就是開席吃喝。張宅中放不下那么多酒席,照例包下了酒樓款待賓朋,申可錚和張矩領著一部分人去了方宅園子,剩下另一半親朋便都留在家里吃席。
男客和女客照例東西兩個園子分開坐,肅柔和家里姐妹嫂子坐一桌,晴柔就在她邊上,因笑著說“今日送走了表妹,下個月就是三妹妹,先前聽說黎家也來人道賀了,黎郎子來了嗎”
晴柔笑得有些勉強,緩慢搖頭,“他沒來。”
肅柔看她低落,就知道婚期雖近,黎舒安也還是并不熱絡。先前她曾托赫連頌打探過,生怕黎家背著晴柔有別的打算,或是黎舒安有心儀的姑娘,或是有暗疾,甚至連他是不是好男風都勘察過了,結果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沒有。這么看來好像除了這人本來就冷情,沒有別的解釋了,這樣最為致命,你挑不出他的毛病,但他又似乎渾身都是漏洞,且有很大的可能,即便成親之后也焐不熱,真要是這樣,那晴柔怎么辦呢
說勸慰,無從勸起,看得出晴柔好像比以前更安靜了,想來她自己也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吧。前幾日聽說祖母曾和嬸嬸提起過黎家這門親事,凌氏顯得很為難,嫡母不拿主意,誰也沒有辦法,況且十一月轉眼即至,最后也只能碰運氣。
伺候上菜的女使婆子往來宴席之間,一道道熱菜上桌,就不便再去商討什么了。大家熱鬧地敬酒吃喝,今日席上用的酒是雪腴和蓬萊春,并不辛辣,很適合女眷上口。只是后勁不小,肅柔略略多喝了半盞,人就暈乎起來。
席散過后赫連頌來接她回家,走出去見天上月迷迷滂滂,她仰著頭感慨“明日要起風了啊”
她臉上浮著一點紅暈,身子輕搖,赫連頌要攙扶她,她擺了擺手,笑道“我不過多喝了一口,哪里就醉了。”
彼時人多,宴席散場,大家從張宅中走出來,正紛紛找自家馬車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輕叱,“說了不要你扶我”。眾人回身張望,看見嗣王妃很不留情面地將嗣王推開了,然后借著女使的力,提著裙裾登上腳凳,坐進了車里。
嗣王很掃臉,見眾人都看向他,無奈地笑了笑,“今日高興,多喝了兩杯。”
大家報以理解的微笑,但有消息靈通者早就洞悉內情了,也不說破,拱手道別,就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