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林葬天他們坐在客棧才開始吃著早飯。星花雙手抱著一個有她兩只手那么大的包子,安靜而羞怯地吃著。昨天睡得太舒服了,以至于錯過了飯點。林葬天和暮起得也稍晚,昨晚聊了許多,放松身心之后,一切都變得平坦許多,與其煩惱,不如沉沉睡去。
林葬天坐在桌前,靜靜地看著星花,微笑道“包子涼嗎要不要再熱一下”
星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了,”說著看了看包子皮里面的肉餡,“這樣剛剛好,不麻煩了。”
林葬天笑著點了點頭,這小家伙昨天霸占著自己的床,睡得格外香甜。半夜林葬天聽到她微微的鼾聲,湊近一瞧,星花嘴角都是她自己的口水。林葬天當時也不好幫她擦掉,怕驚醒了她,所以只是拿了張帕子墊在她的下巴上。早上星花醒來之前,林葬天很快走出了屋門外,尷尬還是留給她自己就好,若是讓她看到自己還在一旁,那星花可就更不好意思了。
“接下來我們去哪里”暮放下筷子,看向林葬天。
林葬天雙手疊放在一起,月壺劍就擱在腿上,“接下來還是往北走,只不過要稍微偏向西邊了。”林葬天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嘆了口氣,“離家多年,一直書信往來,是時候回去看一看了。”
暮默然,許久后點了點頭,“也好。”她臉上現出片刻迷茫之色,只是很快變為好奇。她身子微微前傾,趴在桌上,微笑著看著星花細嚼慢咽。
林葬天身子靠后,倚在椅背上,看了眼暮低垂的眼簾,微微嘆了一口氣。人們對于痛苦總是缺乏想象力。就像林葬天。他想象不出暮現在內心的煎熬,那是如何摧毀一個人的身體和內心的。問題的答案往往比問題本身簡單許多,所以也就順其自然,不求所得,但求無妨,心安而已。
林葬天把月壺劍重新放在腰際,看了看天色。
該出發了。
走出小鎮,眼前露出一片碧湖粼粼,于是三人泛舟而行,賞景游興,誤入藕花深處。星花睜大了眼,瞧著這第一次見面的奇妙之物。此等景象,倒讓星花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在神域還是在人間了。蘊養而生的薄霧,蔽日烏云層疊遍布。星花后仰倒下,腦袋擱在暮的腿上,笑瞇瞇的。
暮看這船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便將視線移向那位始終面色如常的男子。這下該如何御劍還是破藕開道
林葬天雙手攏袖,倒也沒見他如何出手,小船周圍便出現了一股微風,帶著遠處山上的野花香,將小船緩緩抬升。星花趕緊坐起來,扒在船邊,看著逐漸明朗起來的視野,藕花漸漸變小,湖邊一行白鷺驚起,展翅飛起,似要化為天上白云,流浪世間,
星花她們還有些意猶未盡,小船已經緩緩落在湖面上,慢慢劃向岸邊。星花回望一眼那片藕花叢,覺得那刻的自己,有些想家了。
幾人接下來繼續向北而行,期間路過一家茶館,便走進去歇息了一會,喝口涼茶,聽聽人們聊天。星花和暮要了杯這家店新創的冰鎮果茶,味道鮮美香甜,解暑必備。
茶館內突然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林葬天他們看著一位性情溫和的讀書人被人攆出茶館。讀書人一身素衣,草鞋,背著一個小書箱,里面大致裝著男人所有的學問根本。不知為何被人攆出茶館,也不知為何,男人就這么跌跌撞撞地被人推出茶館,卻沒有任何不滿在臉上。林葬天沒有興趣去關心一個讀書人為什么被人攆出茶館,也不想花費力氣問別人。多嘴的人,你不問他,他也會大聲開口,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到他知道的事情。因為他知道只有他知道的這件事的本身,就具有極大說出口的魅力。
星花皺著眉頭,看著那個讀書人背對著眾人慢慢走遠。暮也不解,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林葬天看到了暮的眼神,微微一笑,知道她想問什么,“是在疑惑那人為何毫無怨言地走了”
星花也回過頭來,等著林葬天講出答案。
林葬天放下茶杯,手指輕點桌面,“世上如那人一般的普通人,很多。雖說是萬物皆可修行,但那也有難易之分,大小之別。看到了難以跨越的鴻溝之后,是否愿意花費時間跨過去,求一個虛無縹緲的長生于是很多人選擇了放棄,順其自然,運氣好的話,還能活個百年,或許更久一些。而這些人當中的讀書人”林葬天抬起頭,掃了眼那一桌氣焰囂張的客人,剛才發生那件事的時候,茶館里沒一個人去摻和,也沒人出口指責那桌客人,全當沒看見了。林葬天收回視線,微笑著看著面前兩位涉世未深的女孩,繼續說道“詩書禮樂皆非強力,無以自衛。而剛才的那件事情,可對,也可錯。”
星花開口道“我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