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堡壘。
在看到大殿內終于干凈了之后,美杜莎便舒適地躺在了對她而言稍顯寬敞的寶座上,她微微睜開眼,心意微動,整個巨石堡壘里面的燈光便瞬間暗淡下去,到處都是影子,石頭人整齊地站在大殿之內,一動也不動,對于他們而言,隨時都可以休息,因為他們是很難感受到疲憊的,拖著副石頭的軀體,再怎么也不會有活人的那些毛病,所以美杜莎用得很放心。比起那些干活不利落的活人,她覺得還是這樣順應自己心意的石頭人好用一些。唯一讓她感到遺憾的一點,就是這些石頭人太過于安靜了,她還是需要有個活人陪自己聊聊天的,但是話太多的也不行,她擔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感到厭煩,然后一不小心就給殺了,就像今天那兩個人一樣。
像他們這樣的,這些站著的石頭人當中,還有很多。
看來得再去要幾個人過來了。美杜莎想道。她頭上的蛇發也開始緩緩蠕動,準備休眠。
萬籟俱寂,光線昏暗,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突然,美杜莎的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面,像是鋒利的雪花一樣迅速從她的腦海中掠過,把記憶的外殼切開,露出里面的秘密。可惜只是幾個混亂的畫面,什么也看不出來。真是糟糕。美杜莎皺著眉頭坐起來,她頭上的蛇發也跟著蘇醒過來,“嘶嘶”地叫著,在大殿內一陣陣回響著,回蕩激發出一股深層的恐怖。
在美杜莎的印象中,記憶開始的時候,她便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了,又或者說,是大人的模樣。她很早就已經忘記了兒時的記憶,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那段記憶一定是甜美的,也應該是清晰的。可惜她全然忘記了,只記得零星的碎片,還都是一片混亂,她總感覺關于兒時記憶的拼圖在腦海中被打翻,在腦海中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似凄厲,似悅耳,聞起來還有一股花香。這種錯亂的感覺時常會讓她心情莫名的煩躁,就好像一件拼命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卻一直無法完成一樣。她對自己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碎片也是一樣的感受,感到無力的一件事是,她沒有可以說明的對象,也從未有人跟她講過什么,所以她時常會感到痛苦,對食物也漸漸失去了,無論什么飯菜都顯得毫無意義,既不會讓她瞬間回想起自己那段失去的記憶,也不會讓她停止這日日夜夜的荒誕的夢魘。
美杜莎沒了睡意,起身走下寶座,無言地看著大殿內的諸多石頭人,一個個低著頭,把臉埋在陰影里,連同他們生前能說話的嘴也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當城主可真無趣啊,她心中感慨了一句,然后她安靜走過大殿,一邊隨意地看著這些石頭人,在經過那兩位黑衣人所變成的石頭人的附近時,她多看了他們幾眼,感到一陣可惜。要是你們干活再麻利一些該有多好可惜晚了。她收回視線,眼神冰冷。
過了一會,美杜莎來到了一間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密室里。門一打開,里面的火晶石就瞬間亮起,一個接著一個,連接起來。這房間里面空間不大,但是對于美杜莎一個人來說確實稱得上是寬敞。屋內有一張柔軟的大床,無論是床單還是被罩,甚至是枕頭,一律都是黑色,還有煙青色的邊緣打底,顯得十分高貴。她不喜歡白色,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是為什么,美杜莎一直覺得是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因為她不得不一直待在這個不喜歡的世界里。每當下雪的時候,她都會由衷地感受到一股厭惡,生怕自己沾到一點雪花。這種對于白色近乎瘋狂的嫌惡之情,讓她在這雪原厄斯一直都生活的很辛苦。所以在她當上城主之后,她很快就給自己建造了一個巨石堡壘,也就是如今的這個。她費盡心思地把這個地方裝飾成只有她喜歡的模樣,把人變成石頭,再把他們的靈魂加以改變,放入石像里供自己任意驅使。如果說她在魔教里和誰關系最好的話,其實只有一個說過話的人,就是風池城的那位城主,安引年,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在了吧。但是當時她真的和他因為這件事情多聊了幾句,交流了一下自己的心得,然后指出對方存在的缺陷,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不過顯然能看出,最后誰也沒聽誰的。不過美杜莎確實很欣賞安引年,她認為他們兩人有著相似之處,只不過她覺得他的想法雖然有點惡心,但是確實很厲害,當初他們兩人在聊到他正在做的事情的時候,不由得暢想了一下未來,他們兩人都一致認為安引年做的那件事情如果成功的話,未來將會是一個相當于城主的存在,甚至可以和制作出他的安引年相提并論。
所以在聽到安引年身亡的消息的時候,美杜莎其實心中有感到一瞬的失落,不由得為他而感到可惜。如此天才般的人物,居然死得這么憋屈,不明不白的。聽說他的徒弟還在,就是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美杜莎坐在床上想道。床墊的柔軟好似把心中的煩悶全都給兜住,不過她也知道,在夢中,一切還會是如和往常一樣,風暴的大海中的一艘跌宕的小舟,混亂把現實和夢境都扯碎,全部攪合到了一起。
美杜莎緩緩起身,來到一個圓形的巨大鏡子面前,她那雙綠色的眸子看著自己的頭發,準確的來說,是一頭蛇發,在她頭上生存著的,是真實的活著的毒蛇,它們此刻正在沉睡,但若是美杜莎生氣的話,它們則會瞬間蘇醒過來,渾身變得通紅,牙上的毒液的毒性比往常還要高十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