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手指在臉龐上輕輕地劃過,眼神中帶著一絲陌生。她伸手摸了下頭發,蛇并沒有醒過來,任由她搭在手背上,腦袋垂著,一副溫順的樣子。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并沒有這樣的一頭蛇發,也沒有這雙綠色的眸子,甚至就連那石化的神通都是不存在的。那么是什么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美杜莎不由得扭頭看向鏡子前的桌子上,那里放著一個敞開的盒子,里面安靜地躺著一枚黑色的果核。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意識漂流回過去。
還記得那是一個風雪天,那時候她最討厭的就是白色的大雪,然后是饑餓,最后是寒冷。她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空曠無人的雪山里,只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色袍子,在這寒冷的大雪天里根本不頂用,就像是一個四面漏風的屋子一樣,空有副架子骨。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個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一片蒼白的雪原上光腳走了多久了,寒冷讓她來不及去思考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雪山,饑餓更是將她的靈活全部摧毀,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來到這的,除了自己的名字“美杜莎”以外,其他的她一無所知。在她走了不知多少天后,才終于在朦朧中看到了一棵白色的枯樹,那上面結了一顆碧綠的果實,讓她發瘋了似地跑過去,用已經凍得不成模樣的手腳爬上枯樹,去拿下那顆看起來令人垂涎欲滴的碧綠色果實,也不管有沒有毒,一口咬下,鮮甜的汁水將她的身心都給滋潤,她狼吞虎咽地吞下這顆果實,連手上的汁水也不放過,舔得干干凈凈的,唯一剩下來的果核被她留下來了,當作紀念。
在她爬下枯樹后走了沒多久,她忽然感到自己渾身開始發燙,然后視線一陣眩暈,先是腦袋,里面仿佛有什么東西想要鉆出來似的,疼得她不由得按住了腦袋,然后便感到一堆又軟又滑的東西把手給抬了起來,還能聽到“嘶嘶”的響聲,她尖叫著收回自己的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眼睛突然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灼熱,讓她不由得閉緊了眼睛,雙手捂在上面,疼痛幾乎讓她想把自己的眼珠給摳出來,但是還好這陣從眼睛傳來的疼痛時間不是很長,好不容易感到不疼了之后,美杜莎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已經變成了一雙綠色的眸子,眼前的一切好像和之前看起來不一樣了,但是她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自己的某些方面變得更加敏感了。而且她還驚訝的發現,隨著身體內的那股灼熱消失,她對于寒冷的感知好像也跟著消失了一樣,風都變得暖暖的。美杜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驚訝的發現她身上的凍傷的痕跡已經消失不見了,不光如此,她周圍像是燃過火焰一般,一圈焦黑,積雪全都融化了。
自那之后,又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新面貌。還記得她第一眼見到人的時候,正當她高興地想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卻發現那人突然僵在了原地,然后迅速變成了一尊石像,被風一吹就倒下了,粉碎了個徹底。她也是在那一刻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能力,隨著時間過去,她對于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了解。直到她殺人越來越順手之后,她才后知后覺自己當初見到那個人變成石像粉碎之后,為什么心里毫無波瀾。她低頭看著那枚黑色的果核,那是她力量的來源,也是她變得嗜殺,性格陰晴不定的原罪。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天生就是那樣冷血的人,只好將一切都合理解釋為是那顆果實的緣故。
美杜莎有時候在殺人前也會感慨不管我多么努力想要成為善良的人,果然都是無濟于事的啊,我永遠也獲得不了那些天生善良的人所能感受到的憐憫和同情之類“美好”的情感。然后面前的人早已來不及聽她把話講完便已經石化了。
這或許是世界開的一個玩笑吧
美杜莎抬頭心道。
她這么多年也查過相關的消息,關于大雪中的枯樹上結著能賦予人能力的果實的這件事,一點消息也沒有。好像那只是她的一場夢,并不存在似的。但是她并不認為那是她做的夢,因為那記憶比她印象中的任何部分都要清晰真切,讓她無法將其歸類為是自己的幻覺。所以在那之后,她對于自己當前所處的這個世界一直存有疑問。世界上是不是還存在著其他的果實她經常在想,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得以證實她的猜想。美杜莎離開鏡子附近,躺在床上,四肢張開,然后她瞥了眼桌上的那枚果核,內心突然浮現一陣好似來自回憶的炙烤,身體發燙。
美杜莎緩緩閉上了眼。
在她的夢境中,一場來自記憶碎片的“大雪”正拖著無數道白光,如流星般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