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寧請了一周的假。
好端端的一個人猝然從她的生命中離開,她多么希望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家里的擺放照舊,桌上兩瓶沒拆的酒,地上放著潦倒的幾個酒瓶,還有一碟吃了一半的花生米,煙灰缸里一半都是煙灰,宋國軍那些衣服也還在外面晾著,不過早就干了。
是不是不把衣服拿進來,不把壞掉的花生米丟掉,宋國軍就能回來
她和沈書珺走完了葬禮的流程,下葬,發喪,喪宴,許是天太冷了,宋望寧的手凍得通紅,生了病,發起高燒,她硬撐著生病的身體熬完了流程。
爺爺也回來了,身材羸弱,在無人的角落哭得痛不欲生,瘦弱的老人站在墳前。
白發人送黑發人。
晚上沒人的時候,沈書珺告訴她,宋國軍淹在水里太久才被人發現,要不然會有生還的希望的,回光返照的時候,宋國軍在意識混沌中唯一喊了她的名字“寧寧”
醫生也說,他求生意識很強烈,然而泡在水里八分鐘,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死神想要誰的命,便是擋也擋不住。
宋望寧發著燒,也不想睡覺,她和沈書珺一起收拾宋國軍的遺物。
宋國軍這人愛折騰,總是給人一個瞎買東西愛花錢的形象,可如今收拾起來,發現也沒多少東西,他那些衣服也都是穿了五年八年的。
“怎么還有張卡”
沈書珺疑惑地拿起來,這張卡和宋國軍其他的現金放在一起,現金也沒多少,就幾百塊了,也算是宋國軍的私人金庫,放在床底夾層的一個鐵盒子里,沈書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里頭還有一些宋國軍其他的寶貝,最搞笑的是,有一顆童年時的彈珠,反正宋望寧記憶里沒這東西。
“應該是胡亂辦的吧,他肯定沒錢了。”如果有錢,也不至于寧愿跟她冷戰幾個月,也不拿出來還給沈如鶴。
“我沒見過這張卡啊。”沈書珺揉著紅腫的眼睛,把卡放到燈光下,看了又看,“明天我找銀行問問。”
第二天沈書珺回來了“我問銀行了,說這是教育儲蓄,里頭存了一萬塊錢了。”
教育儲蓄
宋望寧跌坐在地上,坐著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宋國軍付房租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也沒把這筆錢取出來。
被騙了錢,他冷硬地說“一分錢也沒了。”
她是真的以為他一分錢都沒有了。
壞是他,好也是他,她理解不了怎么會有人嘴巴那么狠毒再多的好也彌補不了他的壞,可是,他是她唯一的爸爸呀。
后來的幾天,宋望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眼下一片烏青,紅腫著,狼狽得似乎剛從鬼門關回來。
她躡手躡腳起了身,往門口走。
她想看看今晚的月亮。
打開門,想不到外面整整齊齊幾個人,有程佑歌,季洲,還有周浩沈如鶴。幾個人齊齊看向她,目光中有哀慟,還有心疼。
夜晚寒涼得像是冰窖,也不知道他們站了多久,會不會跟她一樣得重感冒。
宋望寧捂著眼睛哭了“你們冷不冷,怎么不叫我一聲”
程佑歌說“我們就想陪陪你,你看不看到我們都沒關系。”
幾個人一同上前,將她擁在中間,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每個人身上都很涼,宋望寧卻感覺到熱火燎原。
“這個時候安慰什么都沒用,可我們想讓你知道,你還有我們。”少年的嗓音在夜色中靜靜流淌,她落下淚,眼淚有滾燙的溫度,似乎要將她灼傷。
密密層層的樹影婆娑,新的一年馬上就來了,她告別陰霾,深吸一口氣,從堆疊的云絮中看到了一束光。
淋漓的月色里,他們相互依偎著、擁抱著,宋望寧偷偷渡來一點光亮。
這一刻,宋望寧覺得,不管這場不為人知的暗戀會走向何處,她都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