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生了皺紋,慢慢老去了。
宋望寧伸手去夠,卻怎么都夠不到。她眨眨眼睛,回到現實里。
照完鏡子之后,宋望寧主動喊著江蕪逛了街,她們買了許多吃的,用的,拎著大包小包的衣服,回去的路上,途徑一家婚紗店,宋望寧站在櫥窗前很久,她彎唇笑著“真漂亮。”
然后她就進去將婚紗買了下來。
宋望寧死之前,穿著那件婚紗。
婚紗被燒成一片灰燼。
沈如鶴,對不起,我等不下去了。
你再不回來,我就老了呀。
我可以用一生去愛你,可我沒辦法用一個又一個七年去等一個回不來的人。
擁有過這樣的愛情,這輩子也沒辦法愛上別人。
我等不下去了。
我只是想見你。
二零二零年夏天,江蕪懷孕了。
周凜陪著江蕪做了檢查之后,兩人下了樓,江蕪想吃一份米線,周凜其實不愿意讓她吃垃圾食品,可他拗不過妻子,只好帶著她到了一家看上去衛生的店鋪。
江蕪吃著吃著就哭了。
眼淚來得猝不及防,周凜拿著紙幫她擦眼淚“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江蕪的視線直直地看向廚房里的小女孩,應該是老板的孩子,初中生模樣,抱著語文書,一本正經地背書。
背的是岳陽樓記。
“予嘗求古仁
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江蕪突然說“她漏背一句。”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周凜搖頭笑,孕婦的情緒狀態還真是奇怪,他得把工作放一放了,第一任務是好好照顧她。
江蕪又哭了“寧寧第一次轉學到我們班那天,我正站起來背這篇課文,然后就一眼看到了她。”
宋望寧瘦瘦的,穿的也破,露出來的一截襪子不平整,有細細密密的毛球。她的座位就安排在江蕪旁邊,她膽怯又臉紅地跟江蕪打招呼,那時江蕪決定,要和她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可惜有件事宋望寧到死都不知道,沈如鶴的媽媽看到宋望寧的遺照,想要了解這個孩子的一生,翻看她從小到大的照片的時候,意外不已“這不是”
這不是救她的那個女孩嗎
十幾年前,她在祁州古城的飛機研究所工作,那時候她很年輕,對路況不熟悉,很喜歡到處亂轉,有一次差點被大卡車撞到,一個小女孩推開了她。
女孩很小,很可愛,很漂亮,穿著白裙子。好在女孩沒什么事,她想帶女孩去醫院看看,女孩再三強調說自己沒事,還認真地給她介紹這邊的路況,然后一個人走了。
可是第二天,宋望寧的右耳聽不到了。
醫生說是這件事的應激反應。
宋望寧以為自己一生沒做過一件好事,可她不知道,她以耳疾為代價救過的人,是沈如鶴的媽媽。
她做過一件對沈如鶴最好的事,她卻到死都不知道。
回家的時候很晚了,梧桐樹披著金縷衣,月亮出來了,炙烤著大地,像信箋上朦朧的一片淚痕,遙遠而模糊。
春風如酒,惹人心醉。風聲悠揚,春去秋來,斜陽漫漫,一年復又一年。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世上,有些人,有些愛,要用死亡踐約。
這一生漫長,到底是過去了。
江蕪望著天空,望著黑壓壓重疊的云層,輕聲說“寧寧現在應該會好的吧”
和她愛的人在一起,永住天堂里,再無苦楚。
“會的,會的。”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