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崔肅忍不住問“了了,你說阿爹傷了阿娘的心,這話從何說起”
“她一直被人欺負,難道不是你的錯”
崔肅訝然“她是崔家主母,誰敢欺負她”
“你娘,你爹。”
“這不能叫欺負,長輩脾氣或有些古怪,然孝悌之義乃晚輩本分,父母對你我皆有養育之恩,為人子女若不回報,何以為人”
了了搖頭“我不這么認為。”
“那你是怎么認為的”
“我即是我。”
崔肅隱約感覺自己是不是腦子不大好,否則怎么連小女孩的話都聽不明白“可是,一個人無法徹底脫離社會獨自生活,禮義廉恥是做人的根本,孝順父母友愛手足,這是圣人先賢說過的道理。”
“圣人先賢是誰,我為什么要聽他們的”
了了不解,“圣人先賢懂這么多,為什么還偏心”
“誰說的”
“男人能做的,女人卻不能做,這還不是偏心”
崔肅半晌才道“男女生來不同”
“確實不同,女人都是女人生的,男人卻也都是女人生的。”
崔肅
他蹲下來,試圖弄明白這個小丫頭腦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了了,那你想怎么樣你想變成男人嗎但這是不可能的。”
“不,我不想。”了了拒絕,“我要自己做決定。”
崔肅意識到女兒很有主見,但他不認為過分有主見會是一件好事,世道艱難,女子尤其多艱,他之所以鋌而走險,也是希望日后若無男丁,仍能為妻女留下堅實后盾,令她們一生免于風雨。“了了,你年紀尚小,很多事情,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慧極必傷,崔肅甚至擔心女兒會因此早夭,他更怕旁人知道他的女兒如此離經叛道,那樣的話,她以后要怎么活旁人會如何看她她的這一生恐將就此蹉跎,這是崔肅決不愿看見的事。
了了“是你不明白。”
她說這些不是要崔肅憐憫,更不是想要了解崔肅,誠然崔肅比上個世界的父親好上許多,但了了并不認可,正如她曾說過,母父之愛,有時比恨更可怕,因為“愛”是束縛天性的枷鎖,是將骨頭泡軟的劇,會牽絆腳步,無法自拔。
夜間崔肅與凌氏談起此事,皆是憂心忡忡,了了與尋常孩童大不相同,他們是真的怕,怕她不為世人接受,更怕她日后無枝可依,崔肅低聲說“我想早日晉升,如此的話,待了了長大,只要我還活著,就沒人能欺了她去。”
“大爺的心意,我都知道。”凌氏回答,“了了還小呢,她以后會明白的。”
兩人皆是溺愛孩子的性子,又都不被女兒認可,這話一套,還真就有種同病相憐之感,除了安慰自己說以后女兒長大就會懂,也沒別的法子了。
凌氏說“大爺,要不就按照了了的想法,送她去前院讀書吧,她想學,就讓她學,若真的學會了,學明白了,以后也活得通透,若害怕吃苦受累,她自己就會打退堂鼓。”
“前院可不像后院,女兒家讀讀書彈彈琴,前院夫子嚴苛,她受得住么”崔肅擔心。
“趁著現在還小,讓她去吧,她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你我若是一味阻攔,反倒會成為她心里的刺。”說著,凌氏忽地笑了笑,“總比以后長成大姑娘再去的好,六歲還不到不同席呢。”
崔肅想想也是,孩子要鉆牛角尖,姑且讓她自個兒鉆去,試著疼了,自然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