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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心善,此事是我對不住她,她對你有所怨言,也是理所應當,你不要記恨于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來找我便是。”
崔肅正叮囑著崔折霄,“還有了了,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妹妹。兄妹手足,血濃于水,你若要恨,便恨我一個人吧,是我這個父親不夠稱職,才害你至此。”
他說破嘴崔折霄都不給予絲毫回應,從崔肅找到他那天,他便這樣,若是哪天他開口說話,崔肅反倒感覺奇怪。
他知道這個孩子受了許多罪,吃了許多苦,有些人生來便非池中物,比普通人更有尊嚴,因此被折辱時,也會愈發記恨。
“你是要有大出息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時的困境不算什么。”
崔折霄沉默不語,連一丁點表情都沒有,崔肅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明日你就可以去前院讀書,切記用心刻苦,不可懈怠。若了了在前院受人欺負,也請你伸出援手,莫忘兄妹情深。”
崔肅說到做到,他的確給了崔折霄讀書的機會,但他常年于官場沉浮,身后諸事皆交給妻子打點,家中長輩府外親朋,逢年過節禮尚往來,凌氏這位好主母全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更遑論衣食住行,崔肅從不需要操心這些。
第二日一早,凌氏送女兒去前院家塾,崔折霄安靜地站在東跨院門口等待,凌氏一見他身上穿的衣服,眉頭不著痕跡蹙起,能在家塾讀書的,不是嫡系就是旁支最出色的兒郎,崔氏對有出息的子孫慷慨大方,哪怕是偏遠旁支,只要書讀得好,全家都可衣食無憂。
而崔折霄卻穿著仆人的衣服,這衣服明顯不合身,大了許多,松垮垮罩在身上,走動時愈發看出他瘦弱枯槁,配上瘦削內陷的臉頰,簡直像是一具骷髏。
而且現在是夏日,這身衣服卻是秋裝,看崔折霄額頭的汗就知道他有多熱。
但這跟凌氏,還有了了,有什么關系
凌氏不打他也不罵他,但別人欺負他,她也不會管,了了更不必說,她當崔折霄不存在,家塾里沒有空余座位,她的學習進度又與崔折霄不同,難道還要她去開蒙班,幫崔折霄找位置坐
開蒙班那位朱夫子眼高于頂,氣量狹小,先前被了了撂了面子,不能報復了了,恐怕要拿崔折霄撒氣,據說崔折霄大字不識一個,卻能進崔氏家塾,那些辛辛苦苦競爭來的旁支子弟,心中對他這個外室子,會不會有意見
了了低估了男人之間的彼此忌妒,只一個上午,崔折霄臉上便多了不少傷,看樣子崔肅與凌氏因外室子鬧得不歡而散的消息沒能瞞住,世人慣會捧高踩低,崔肅若是看重兒子勝過發妻與女兒,那么這會兒崔折霄便是朱夫子的座上賓,是旁支子弟的好兄弟,可崔折霄骨瘦如柴,衣不得體,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什么地位。
崔折霄性子也犟,不管受到怎樣的屈辱都咬牙不說,他不信崔肅,回到崔家的日子不過比為奴時好上些,卻也沒好到哪里去,背負著外室子的身份,這污點一生怕都無法洗凈。
在了了的無視下,家塾里的學生欺負起崔折霄來,可以說是花樣百出,小雪人里的崔文若得知后差點崩潰“我都告訴你了,他不是阿爹的親生兒子,他是未來的皇帝,你知道什么是皇帝嗎是掌握著生殺大權”
“我知道。”
被了了打斷后,崔文若繼續輸出“你知道你怎么還能這么干算上旁支,崔氏一族有近千人,難道你想要他們因此被新帝記恨,從此再無機會翻身”
“算我求求你,就算你不愿意施恩,至少別再讓人欺辱于他,或者你自己不想管,你可以去找阿爹,把這一切告訴阿爹,阿爹不會袖手旁觀的你讓阿爹去管”
了了不理她,崔文若這會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想起自己的命運,身體竟因恐懼開始哆嗦,奈何她再苦口婆心,了了全都當作耳旁風,最終崔文若徹底喪氣,她絕望地呢喃“完了,全完了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阿娘出事,我不想弟弟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