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征良種,鄄州府向治下各縣發布告示,若有精于田地者,發現良種者,不限性別年齡,皆可前往縣衙應征,賞金百兩。
一開始,人們以為自己聽錯了,是賞銀百兩吧
直到官府的人再三保證是賞金百兩,這下整個鄄州都熱鬧起來了種地堆肥這誰不會但凡是生長在農家鄉間,哪個不是伺候莊稼的好手
但官府積威甚深,即便真有擅農事者,亦不敢貿然揭榜,于家村的人自然也知曉了。
于寶珍踮著腳尖去看貼在墻上的告示,眼睛閃閃發亮,百兩賞金,能買多少糖葫蘆她想要
可她根本不會種地,或者說,她打小便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做過的唯一農活大概就是每年農忙時外出見麥穗這還是她在家閑著無聊堅決要干的,說出來別人可能不信,于寶珍現在還分不大清楚小麥跟稻子,前年甚至鬧過把韭菜當成小麥的笑話。
羅老師今天來上課時,便發現甲班的五只小熊比平日更加吵鬧,側耳細聽,發現她們居然在討論如何種地。
羅老師也沒種過地,原本打算講的課,干脆改成了實踐,帶上五只小熊,讓她們背上各自的小水壺,在于寶珍的強烈要求下,去于家村參觀麥田,順便了解一下小麥是如何種植的。
于寶珍自上學以來,還是頭一回把同學老師都帶回家,給她高興壞了,一路上在馬車里待不住,蹦蹦跳跳,恨不得爬上馬背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策馬奔騰。
學堂有馬術課,她們五個人學得都不錯,但她們騎的都是溫順的矮腳馬,拉馬車這匹馬卻渾身油光水滑高大俊俏,全身上下黢黑無一雜色,看著便威風極了。
于家村還沒進來過馬車呢,因此剛到村頭,便引來一群人圍觀,于寶珍毫不怕生,伸出腦袋揮舞小手打招呼,什么大娘二嬸三妗子四奶奶總之沒有她不認識的人,旺旺跟青寧也很好奇,她倆出身優渥,從未在村子里生活過,大小魚就淡定得多,她們吃得苦多,經歷的也多,村子對她們而言一點都不奇怪。
于老摳得知孫女帶著老師同窗歸家,緊張的坐立難安,等羅老師向他表明自己是想帶孩子們來看看麥田,免得她們長大了五谷不分時,他大腿一拍,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去麥田就不適合坐馬車,好在今天大家穿得都很方便,旺旺告訴于寶珍,她家雖是縣城首富,卻也想要那賞金,倒不是貪財,而是想跟府衙的新老爺打好關系,萬一能入貴人的眼呢
可惜她家田地不少,佃戶也多,卻并沒有尋到什么良種。
了了本來也沒把希望放在民間,她讓人在岳關兩家的佃戶中挑了一批經驗豐富的農人,關于如何繁育良種,她大概了解一些,首先要選擇優良的親本,進行雜交后開始進一步培育,通過去雄、育種確保精良度,但即便如此,最終繁育出的結果也不一定盡如人意。
更何況土壤、水分、氣候、環境各有不同,這些對良種繁育都會有影響,所以絕非一時之功。
最關鍵的是,鄄州近十余年的畝產量只有兩百斤左右,想從中挑選優質母本尚需一番時間,早在將馬知州抓住后不久,了了便安排了人暗中研究,只是收效甚微。
鄄州瘡痍遍布,想要將它治好,少說還需個幾年。
不過這一切跟于寶珍有什么關系呢她每天學得開心玩得快樂,無憂無慮從來不多想,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她,不向她釋放惡意,她甚至是個很大方的小女孩兒。
于老摳家侍弄田地很精心,饒是如此,畝產量也處于平均線,放眼望去稻浪滾滾,每年農忙都累得要死要活,結果收獲的糧食只勉強夠一家人嚼用,這還沒算上交稅,若是佃戶則更慘。
反正身上若沒什么大病,日子湊合湊合,勒緊褲腰帶也不是不能過,但誰家沒個突發狀況呢誰家沒個人情來往要是哪年忽降天災,沒有存糧沒有銀子的人們,就只能成為流民背井離鄉。
鄄州地處中原以北,多年來不說風調雨順,至少沒出現過大型天災,一般每年有兩次耕種,一茬小麥一茬水稻,但這些是細糧,平日是舍不得吃的,也就家里有小孩,偶爾會給小孩打打牙祭。
比如于老蔫家,細糧就只有于熙庭能吃,連于老蔫自己也不吃。
于老摳家因為男娃多,吃得也多,細糧更是緊巴巴,同樣只有于寶珍能吃,為這大堂嫂心里還不舒服過她從過了門到懷孕,只吃過兩次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