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的馬車上,貴平一路都在出神。其實并沒想什么,只是伸手撩起簾櫳,看向馬車外。
入夜了,途徑之處皆盡繁華熱鬧景象,恒王之亂結束,陸家倒臺,好像他當做的,和想做的,都做了,腦海里只剩了渾渾噩噩一片空白
岳家的大仇得報了,家中過世的人都可以安息了。
溫印離開,殿下這處已經沒了旁的威脅,他欠過旁人的恩情,也都還了。
他是不是該做回岳東籬了
他是岳家的最后一人。
是應當繼續留在深宮里,還是去到旁的沒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做回岳東籬。
那殿下呢
馬車滾滾向前,屋檐下的燈火照在眸間,映出昏黃黯淡。
他放下簾櫳,垂眸斂了思緒。
等到宮門口,見云陶守在此處。
云陶上了馬車。
云陶一直跟著貴平,諸事都懂替貴平留心思。眼下殿下要見貴平公公,云陶提醒,“今日有朝臣提到恒王身死的消息,殿下一個人在殿中笑了很久,想找公公沒找到,就自己去見陛下了。”
是同李恒有關,那他就清楚了
貴平頷首。
云陶便不說話了。
李恒一死,這場動亂就算是徹底了結了。
無論天家愿不愿意,如今,能繼承大統的,只有東宮。
許多不必要的矛盾,都會迎刃而解。
即便相互不信任,但儲君之位,從今往后,有,且只有東宮一人,即便天家再有妃嬪,也不會再誕下任何子嗣。
這已成既成事實了
但他了解殿下。
殿下不是去同天家和好的,他是去奚落的,他是去給天家看,你最不喜歡的兒子,已經坐穩這個江山了
貴平闔眸輕嘆,又朝云陶輕聲道,“讓馬車快些。”
云陶照做。
成明殿外,值守的內侍官和禁軍見東宮親至,都紛紛行禮問候。
“開門。”李坦的聲音好似古井無波。
當即有禁軍上前,緩緩推開殿門。
殿門似是許久沒有這樣大打開過了,禁軍推開的時候,遲緩的“咯吱”聲傳來,好似推開了被遺忘的陳年舊事。
而殿門大開,殿中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隨行的內侍官怕沖撞到東宮,剛想開口,卻見東宮眼中的黯沉里帶著隱約的興奮,內侍官緘默。
寢殿中的人明顯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而殿門大開,來得只能是一人。
寧帝激烈咳嗽兩聲。
身旁伺候的大監擔憂,“陛下”
寧帝顧不得他,還在病榻上就撐手坐起,大監只能幫忙。
李坦的腳步聲從外殿,到內殿。
內殿中的宮人見是李坦,都退后一步,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