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卻仿佛沒受眼前的影響,繼續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原本是想留著李裕的,留著他做廢太子,讓他好好看看,到底誰才是天子,誰是螻蟻。他原本是可以延口殘喘的,我還讓永安侯的女兒去陪他,讓他在離院怎么消遣都行。我對他算仁至義盡了吧,等我日后登基,他每年在我面前跪著叩首,我就讓他活著,不好嗎”
李坦凌目,“是你害了他,你不暗示要幫他,他也不會鋌而走險,父皇,是你害死了你最心愛的兒子你才是元兇”
“混賬你滾”寧帝只能拿起一側的玉枕砸向李坦。
玉枕質地清脆,砸向李坦的時候,李坦沒躲,痛意下,玉枕落地而碎,殿外的禁軍頓時涌了進來,同方才大監喚太醫的場景形成鮮明對比。
李坦撫了撫胳膊。
方才,玉枕是砸在他胳膊上的,如今的左胳膊已經麻了,李坦沒有作聲,而是看向禁軍,“都出去吧,我同父皇說話,父皇撒氣呢”
禁軍面面相覷,還是退了出去。
寧帝咬緊牙關,卻也清楚知曉,這成明殿上下都是李坦的人
李坦好似根本不介意早前的事,就似所有的話都要在今日說完一般,繼續上前,“李裕還是厲害,他說服了宋時遇幫他逃跑,他也狠,一把火燒了婁家做幌子,也燒死了溫印,父皇,你這兒子不比我溫和多少啊,逼急了都一樣。他早前那么著急往定州去,是父皇安排了人接應他吧,但都臨到最后了,卻被逼跳崖死了,多悲壯啊原本可以活下來的,是你,父皇,你逼死他的,他怨不了旁人,要怨,他只能怨自己有這么一個父皇。”
“李坦”寧帝大怒。
李坦也一改早前的揶揄諷刺,反聲逼人,“你以為我沒怨過嗎”
寧帝愣住。
李坦怒目,“因為我怨過,所以我自己做,我不求你你不是厭惡我嗎你現在只剩我這么一個兒子了,你再厭惡我又如何這長風如今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才是長風的天子,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你的皇位,只能到我這里”
“你”寧帝咬牙切齒。
李坦又反怒為笑,“哦,對了,還沒說李恒呢,你以為李恒這個病秧子就是善茬說到底,他才是最有心機這個,我還要謝謝他呢,如果不是李恒,你的另一個好兒子在背后推波助瀾,我哪能這么順利逼宮我原本還想著,等他被擒入京,好好當面道謝,結果他死在盧城郊外的荒山野嶺中了。可惜了,心機藏得這么深一個人,我都沒把他當對手,他卻在背后慫恿陸冠安放火燒死李裕。嘖嘖嘖嘖,平日里李裕沒少追著他屁股后跑,諷刺啊,最后卻死在李恒一心的算計里,這算不算死得其所”
寧帝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李坦笑道,“不信是嗎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好騙你的。你一直心有愧疚的這個兒子,他在背后推波助瀾,替我掃平障礙,等到我做了東宮,他再想方設法殺了李裕,因為李裕一死,他就可以打著清君側,逃逆賊的的旗幟,讓自己名正言順坐上儲君之位父皇,誰不在為自己謀算老四不死,李裕不死,我不謀逆,他怎么有機會到如今,你還以為老四是我逼得溺水的嗎”
寧帝整個人似是還在震驚和頹喪中沒有緩和過來
李坦眸間笑意更濃,“父皇,都過去了,你如今只有我這一個兒子,長風的江山不給我,難不成要拱手送人”
“你”寧帝脖頸間青筋暴起。
“哦,是啊,我怎么還忘了一件事”李坦緩緩斂了笑意,這次,已經近乎臨到寧帝跟前,“父皇原本還應當有個兒子的,但是雙生子,不吉利,被我外祖父溺死了。現在想想,從一開始其實就注定了,我才是最后的天選之子。你喜歡或不喜歡我又怎么樣長風的皇位不還是我的嗎我要是父皇你,就好好死了之前的心,安安分分退位,做你的太上皇”
“李坦”因為離得近,所以寧帝抓緊他衣襟。
李坦伸手握住他的手,寧帝原本就在病中,如何同盛年的李坦相比,李坦握住他的手,寧帝吃痛,但沒吱聲,額頭冷汗直流。
“父皇有何教誨”李坦已然有恃無恐。
寧帝咬緊牙關,低聲怒意道,“朕當初就應當殺了你”
一直漠不關心的李坦,此時也愣住。
再如何,都未想過從寧帝口中說出的事這句話。
李坦怔了許久,最后,才頹然而笑,“那你沒機會了。”
李坦握住他的手忽然松開,寧帝跌回龍塌上,劇烈咳嗽著。
“來人”李坦喚了聲。
熟悉的腳步聲入內,李坦沒轉頭也知曉是貴平。原本他也是讓人去喚貴平的,眼下來得正好。
而寧帝還沉浸在剛才的怒意中,一面由大監攙扶著,一面惱意道,“朕就該殺了你,你這個野種”
貴平僵住,詫異看向李坦。
李坦也愣住。
但很快,李坦嘴角又浮起一抹笑意,“野種原來在父皇眼里,我是野種”
貴平低頭,一顆心砰砰跳著,不敢抬頭,也不敢出去。
大監也嚇倒,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