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捏緊手中茶盞。
殿中幾人,包括貴平也都看明白,最快能支援京中的駐軍應當是長運駐軍,如果長運已經被李裕拿下了,那長運駐軍就不會來支援了。
耿連沉沉聲道,“陛下,如果長運失守,旁的地方駐軍回防,還會再多上一兩日,但京中的駐防穩固,應當撐下去沒問題,眼下要緊的是各處城門守住,不出意外,還是有很大機會堅持到古南,平張兩處駐軍回防的。”
“朕知道了。”李坦壓低了聲音,“都去吧,看好各處。”
“是。”耿連沉幾人退出。
等耿連沉等禁軍將領退出,殿中就剩了李裕和貴平兩人。貴平沒有離開,就在殿中候著,怕李坦這處
果真。
“李裕,婁長空”李坦還是沒忍住,一把砸了手中的茶盞。
貴平看向李坦,但沒有出聲。
“李裕”李坦越想越恨,最后咬牙切齒又扔了桌案上的硯臺,奏折,零散砸在地上。
貴平聞聲在一側跪下,低著頭,沒再看他。
貴平垂下目光,心中其實同李坦一樣清楚如果,李裕連長運都越過了,一定是準備周全,那就絕對不可能只是進攻南城門這么簡單,李裕對京中志在必得,而且,應當陸續還有北上的駐軍,甚至,這些駐軍其實已經到了,眼下正在阻斷古南,平張兩處駐軍回防京師的路上
他能想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
貴平是看著天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從不起眼的布局,一個個籠絡人心,到謀劃開端,鋌而走險,再到逼宮時的驚險叢生。而后一步步肅清異黨,坐穩東宮之位。
這其中無數多的波折,如東邊災荒,流民造反,李恒先是設計,要取李裕性命,而后又借著李裕和趙國公,霍老大人的死發難。終于,在恒王之亂告一段路,以為一切終于結束時,歸于平靜時,李裕在繁城起兵討逆
其實這一路,歷盡艱辛的,從來都不止李裕一個。
而眼下的李坦,心中遠不止憤怒,惱意,還有頹然,不甘和恨意,復雜而扭曲的糅雜在一處,讓整個人變得惶恐而猙獰。
早前父皇的一句話,他順藤摸瓜查到阮家和蔣家。
而外祖父留下的所有藏在隱秘背后的蛛絲馬跡,都讓他如遭雷擊,整個人的信念都崩塌殆盡,也會失了理智與分寸,急功近利,不計后果也要取李裕性命,要保住皇位,才會正中李裕下懷。
而眼下,李裕兵臨城下。
這盤棋,其實大半都已經在李裕手中了
即便有駐軍回防,這時候李裕如果打出他身世的底牌,還有多少人會站在他這邊
黃啟明,耿連沉,還是邵之春
李坦也不知道。
但他知曉這已經是一局半死的棋,像早前他拿捏李裕的時候一樣,李裕也一步步拿捏著他。
沒有戳破他的身世,但比戳破更讓人惴惴不安。
在這往后攻城的幾日,李裕都會騎馬在京城外,看他在京中做著困獸斗,一點點蠶食他心中的分寸和理智,讓他自亂陣腳,看他做無謂之爭。
李坦惱意推翻了桌案,“出去朕自己呆會兒”
貴平拱手。
等貴平出了殿中,云陶迎上,“公公,眼下宮中到處都在傳廢太子兵臨城下,大軍壓境,宮中怕是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貴平看他,“慌什么陛下還在,宮中是誰在以訛傳訛給我找出來。”
云陶噤聲。
云陶一直是跟著貴平,聽貴平的話,比聽天子的話還多
眼下貴平如此說,云陶知曉是他不想聽的緣故,云陶低頭沒有再提。
時間一點點過去,貴平看著日頭漸漸升至最頂端,是快至晌午了,貴平守在殿外,安靜看向不遠處。
京中變天了。
這宮中太多早前的老人,這樣的局面,兩年多前就經過一次,眼下也早就嗅出了不對。
宮中的恐慌才剛剛開始而已,攔不住。
殺了傳播恐慌的人,只會更加坐實恐慌,更攔不住揣測和擔憂。
殿中依然還是來來往往的禁軍往明和殿這處匯報戰局。
貴平這處也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