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黯沉,金殿的火光沖天近乎照亮了宮中這處的半邊天色。
成明殿外,有早前逃跑的宮人被禁軍斬殺,還有駐軍入宮后跪在一側瑟瑟發抖不敢動彈了。
苑中到處都是禁軍和駐軍廝殺的痕跡和尸體,鮮血染紅了李裕記憶中永遠平和又威嚴的成明殿。
李裕剛入殿中,汪云峰正從殿中出來,“殿下。”
“父皇呢”李裕緊張得喉間輕咽,看著汪云峰,隱藏袖中的指尖攥緊,怕從他口中聽到父皇這處不好的消息。
汪云峰眉頭微皺,但還是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陛下要見殿下。”
忽然,李裕心中懸著的一口氣松下。
整個人都似忽然間松懈一般,又慶幸哽咽,父皇還在
這一次,父皇還在。
李裕頷首,有激動,也有克制。
沒人知道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但他終于,他終于來得及
“汪將軍,我去看看父皇。”李裕聲音略微嘶啞。
汪云峰頷首,“殿下去吧,宮中的事末將來處置,等處置穩妥,再來告訴殿下一聲。”
“好。”李裕說完,汪云峰拱手出了殿中。
李裕快步由外殿入內。
殿中都是濃郁的藥味,并著常年不曾開窗或殿門的壓抑在其中,李裕攥緊掌心。
記憶中他來到成明殿時,父皇早就不在了。成明殿中早已冷清,落寞,已經幾年沒有人在,而且猶如一處禁忌,因為李坦不愿意提起,所以宮中也不會有人前來打掃,他去的時候就似一處荒地,殿前的苑中都已長滿雜草。
他也根本不知道當年父皇在這里經歷了什么
而眼下,這殿中的任何一處都是鮮活的,帶著溫度,即便是濃郁的藥味,即便是壓抑不流轉的空氣,但都是鮮活的,因為父皇在。
李裕一路快跑,外殿,中殿,內殿
等到內殿的時候,腳下卻忽然駐足,似有萬千蔓藤牽絆著一般,想上前,又忽然情怯,整個人都微微顫了顫。
而內殿中,大監應當是聽到腳步聲,卻沒見他入內,大監剛迎上,就見一身戎裝的李裕入內。
病榻上,寧帝的目光也看過來。
“殿下”大監連忙跪下,淚流滿面,“殿下,您真回來了陛下一直念著殿下”
連大監這樣精明的人都有些語無倫次,李裕伸手扶起他,但是沒有多停留,而是直接往寧帝跟前去。
方才大監就拂寧帝坐起,寧帝也才見過汪云峰,眼下疲憊的面容上帶著喜色,也看著李裕朝他走來。
“父皇”李裕上前,一身戎裝,伸手取下頭上的盔甲,單膝跪在寧帝身前,仰首看著他,“父皇,裕兒回來了”
寧帝激動伸手,輕輕撫了撫他頭頂,強忍著眸間的激動與感慨,已經不能大聲說話,便輕輕張口,近乎只有呼吸般的聲音輕嘆道,“長高了”
就是這一句長高了,李裕眼中碎瑩再忍不住,奪眶而出。
早前告誡自己一定不在父皇面前如此,但還是忍不住,臉色緊繃著,盡量不哭出來,眼淚還是簌簌下落著,也仰首看著寧帝,顫顫重復著口中那聲,“父皇”
寧帝指尖也微滯,從他頭頂挪開,而是撫上他臉頰,似是在仔細打量他。
李裕盡量忍住哭聲,但也像小時候一般,伸手在父皇跟前擦了眼淚。
寧帝嘴角微微勾了勾。
“長大了,怎么還哭鼻子”寧帝的聲音很輕,但似用了不少力氣。
“父皇”李裕這次是連哭聲都沒忍住。
父皇永遠不知道,連上記憶中幾年,他有多久沒有見他了,他見到的都是掛在殿中的畫像。
“父皇”李裕擁他。
寧帝怔了怔,也伸手攬緊他,眼底隱隱紅潤了。
寧帝近乎不能說話,等平靜下來,李坦開始同他說所有的事情,從離院醒來,他見溫印開始,說起溫印幫他找甘雨,甘雨卻死了,又說起通過密道同江之禮接頭,而后是想辦法去定州,路上見過東山郡王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