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地一聲,琴音繞了個回旋,一曲完了。
蕭玉成看到季禪子徐徐地睜開眼,抬起眼皮,覷了自己一眼。
他把琴放在地上,不緩不急地站起來。
蕭玉成說不清楚當時的自己是什么感覺,仿佛那一刻,腦子里的那股勁有史以來第一次和自己同步了。
馬勒戈壁。
仿佛眼前站起了一座山,媽的,蕭玉成忍不住后退兩步,仰視著季禪子,這他媽也太高了吧。
就像是站在五指山下,你仰著頭看大圣,心里很不服,不就一被壓了五百年的猴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你跑到山上去,站在他面前,俯視他,朝他齜牙。
你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手一抬把符給掀了。
山崩地裂,飛沙走石。
你發現這禿瓢還會飛,他媽的飛起來,連毛都看不到。
蕭玉成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惡狠狠地看著說書人,這就是你他媽說的氣勢
說書人聳聳肩,扭開了眼。說書的時候沒注意,我咋知道現在的后生能長這么高。
蕭玉成現在也不管幽幽不幽幽的了,輸人不能輸陣勢。他挺起胸,微微頂著腳,“怎么著咱倆打一場正好有個臺子。”
九曲城的街上,明文禁止內斗。
在屋內,免不了哪家人想自家比劃比劃,私人場合不禁止打斗。
季禪子爽朗一笑,掰了掰手指,“也行。”
然而兩人還沒來得及出招,就被說書人制止了。
“吵兩句得了,比劃個啥呀,這世道講究和平共處。”
蕭玉成頂嘴,“這不有個臺子嗎干一架又不犯法。”
說書人哂笑,“大堂包廂里的客人,哪個修為不比你們高。你倆那叫打架嗎那叫菜雞互啄”
菜雞蕭玉成
菜雞季禪子
和光倚在欄桿上看戲,她拍著尤小五的肩膀,快笑瘋了。
這個說書人可真是個天才,筑基打架,可不就是菜雞互啄嘛
尤小五尷尬地扯了扯嘴巴,同為菜雞,不敢說話。
和光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喲,這是不高興了”
尤小五沒說話,扭開頭。
喲呵,小崽子會生悶氣了。
和光挽住他的脖子,拉近他,像擼狗一樣,使勁擼他頭頂的毛,“誰敢叫你菜雞,師姐幫你打回去。”
尤小五使勁按下彎起的嘴角,斜眼偷瞄她,裝作不在意地問道“要是師姐也打不過呢”
他感覺到師姐怔了怔,沒吭聲了。師姐修的嗔怒禪,最厭惡有人說她打不過別人了,她不會是生氣了吧。他突然有點方,剛想改口,卻聽到師姐這么說到。
“那只好和你一起當菜雞咯。”
尤小五的心像灌了糖一樣,甜滋滋的。他剛想吹彩虹屁,夸大師姐幾句,整個人突然失重,直直地往下掉。
尤小五跳樓之前能不能說一聲還能不能好好當師姐弟了
和光放開他,徑直走向季禪子,嚯,還真是挺高的。
蕭玉成被擠開,臉一黑,“你干嘛的”
蕭玉成心想這是金丹前輩,求我自己了,我還要不要命了。
和光轉頭,掃視他一眼,瞇起眼睛,若有所悟,“你放心,我不搶柳幽幽。”
說書人捂著肚子發笑,從兜里掏出一支筆,做起了筆記。今天太精彩了,他得好好看著,寫成文,肯定場場爆滿,正好招新時去盛京說一說,把自己的名號推向整個坤輿界。
蕭玉成“我不是”
和光“我也不搶季禪子。”
蕭玉成心想不行了,讓我死了算了。
季禪子未曾見過和光,可萬佛宗任務堂三把手的臉,每天在任務堂上擺著,他還是認得出來。他走上前,朝和光作揖,“見過師叔。”
萬佛宗的弟子們按屆數論輩分,六十年一屆,同一屆的弟子們,無論修為,互稱師兄弟,稱上一輩的弟子為師叔。
每座禪的禪主一脈是例外,禪內按各座禪從古至今的輩分依次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