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心緒一直持續到登上私人飛船的那一刻。
就在我即將進入貴賓室的時候,身邊執行護衛任務的旋律突然壓低聲音,對我說“大小姐,請放心。”
如果不是了解剛才的一番風起云涌,這句話在旁人聽來甚至有點沒頭沒腦。
比如巴蕉就十分奇怪地看了旋律一眼,神情里寫滿明晃晃的「你沒搞錯吧,大小姐身邊的保護者這么多,她有什么可擔心的」
而身處漩渦中心卻對此毫無所知的酷拉皮卡,則只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說,你到底聯想到了什么啊
我強迫自己收回發散的思維,艱難地壓下心頭的羞恥之意,輕輕對旋律點了一下頭
“謝謝。”
旋律真的是一位敏感又善解人意的小姐。
這趟威爾森莊園之行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如果除去威爾森三番兩次賊心不死地想要加價的話。
我當然沒讓他得逞。
最后威爾森一臉肉痛地打開了他收藏室的門。
抱著「火紅睛」出來的時候,我看見酷拉皮卡飛快地垂下了眼。
我沒有錯過他一閃而逝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冷漠、憎恨,也許還有更深層的情感,但我確實沒能看懂。
他垂著眼,極力掩飾。
也許是在害怕冒犯到我這個雇主吧。
其實并沒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兩三年前,當我第一次踏進諾斯拉家的收藏室時,產生的反感情緒甚至要比他更強烈。
可我現在總不能沖上去拍拍他的肩,向他解釋“嗨,這對火紅眼我是要拿去窟盧塔族歸還的。”
這樣太奇怪了。
走出威爾森莊園,等候在道路邊的達佐孽為我拉開車門。
“要立刻返回別墅嗎還是您想在奧托市停留一段時間”
以前有出門的機會,我總要到處看一看、玩一玩,他以為這次也不會例外。
但這次他確實猜錯了。
“達佐孽,離友客鑫拍賣會具體還剩多長時間”
“十五天。”
很好,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我不回別墅,也不留在奧托市。”
達佐孽驚訝地看著我“那么,您”
“我想去一趟窟盧塔。”
私人飛船臨時向國際航空協會提交改變航道的申請耽擱了半天,傍晚時分,我們才起飛。
護衛隊輪流在我的房間里值班,一輪四個小時。
酷拉皮卡的值班時間是晚八點到凌晨零點。
這是我在做出前往窟盧塔族的決定后第一次見到他。他站在陰影里,沉默不語,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陰沉決絕,幾乎要和身后的黑暗融為一體。
比之前更加封閉,更加難以接近。
我不太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么嗎
我想問問他,但是以我們目前只比陌生人多了一紙契約的關系,我無法向他開口。
四個小時里,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凌晨零點,前來交接的人一到,他就轉身離開了。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兩天。
第三天夜里,飛船遇上了暴風雨。
強烈的氣流震動得房間中的物品微微發顫,玻璃窗外,雨水如瀑布般傾注流下,不時還伴隨著幾道可怕的傘狀閃電。
惡劣的天氣根本不適合飛船再繼續行駛。可茫茫大海上,短時間內也找不到迫降的地點。
只能寄希望于駕駛員技術高超,又或是天氣條件能夠盡快好轉。
我心不在焉地翻著書,時而分神觀察一會兒窗外的景象,時而用余光瞥一眼角落里的酷拉皮卡。
他和我一點都不同,神色看不出驚慌,冷靜得近乎苛刻。
猛然間,飛船劇烈地抖了一下。
“轟隆”
巨大的雷聲沖擊幾乎要令人耳鳴,我被剛才的抖動掀翻在地,下意識抱住桌腿,努力地對抗著腦子里嗡嗡的眩暈感。
“滋滋滋”
頭頂的照明系統艱難地閃爍了兩下,一秒后,徹底熄滅。
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報警系統發出刺耳的警告聲,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下墜失重感。
飛船在以極快的速度降落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極度的混亂中,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慌張
“酷拉”
一只手在黑暗中托住了我。
剩下的幾個音節卡在喉嚨里,我呆呆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托住我的人在暗色中連輪廓都模糊不清。
仿佛是確定我已經穩住身形,他很快就縮回了手,好像我應該是一個令他避之不及的東西。
“您還好嗎”
他禮貌地詢問。
溫和的音色掩蓋了冷淡的態度。
可以我對他的關注,又怎么會錯過他語言之外的情緒
我,妮翁諾斯拉,在18歲這年,悲哀地發現了一件真相
我第一次產生好感的男孩子,他似乎有點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