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有了點黑色,華詹總算回來了。
他先把趙寡婦母子送到家,路上有村民碰見了,問他咋這么好心還送人家母子去醫館
甚至機靈的想到趙寡婦家都窮成那樣了,咋有可能有銀子上鎮上醫館看病怕不是他家給出的
只是后邊這問題沒好意思問出口,就在心里揣測。
華詹不是個能說會道的,尤其跟這些村民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人家問他話,假如是確定的他就點點頭,不好說的或者要長篇大論解釋的就干脆沉默不吭聲。
他這人性子氣場擺在那里,尋常人一近他跟前就自覺發憷,問了一句兩句感覺沒法說下去,就不敢多問了。
華天曲也是村里頭出了名的陰沉小孩,村民也逮不著他問,華詹幫著把趙寡婦弄進屋里后,他便朝華詹鞠了躬道謝,一句話也沒說,華詹也一聲不吭,轉頭就走,兩人就如一出沉默的啞劇。
華詹走后,趙寡婦醒了。
她在醫館給大夫治病到回家這期間醒過幾回,只是在藥物作用和身體虛弱的情況下,每回醒的時間都不長,半昏半醒的,只記得大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帶她兒子把她送過來看病,別的一概不知。
“天兒,是誰送娘去看病”
華天曲沉默地給當娘的燒水,見她醒了也不見任何喜意,只是說道“侯爺。”
“什么侯爺”
“村里新搬來的那戶,原先是東元侯。”他想起恩人公公的風采,眼睛里充滿憧憬,這樣強而有力的男子正是他心目中父親的模樣,但他父親是什么樣他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是個莊稼漢。
趙寡婦伸了伸手,讓兒子將自己扶起來,半靠在床頭,喘了口氣,“天兒,那戶人家咋對咱這么好你是不是答應人家什么了”
華天曲把毛巾丟進水盆里,濺起好大的水花,他板著臉有些不高興,“他們家是我的恩人,侯爺人也很好。”
“侯爺的兒媳是個年輕心善的姐姐,她待我極好,見你昏睡,我沒吃的沒穿的,還聘我為先生,為他們家三個孩子啟蒙。”
趙寡婦一生被人苛責慣了,下意識便說“那是天兒你天賦好,人家見你念書好才請你,想讓他們家孩子也沾一點你的靈氣。”
少年轉過頭,盯著親娘好幾眼,“靈氣我一沒功名二沒名聲三沒見識何來的靈氣”
“若沒有他們家,你這條命也沒了,救不回來了,藥材是他們家護住的,你的醫藥費也是他們家暫時墊付的,侯爺還特意駕車送我去鎮上,這還不夠嗎我何德何能”
他緩了好一會兒,“娘,你怎么這么狹隘我有時會想,你就這么死了也好,我無牽無掛的,也沒一個人像你一樣讓我痛恨苦惱,你死了,我就自由了。可我的心告訴我,你是我的親娘,你再大不是,對我總是好的,我得對你好,我得報答你,不能任由你死了。”
“那天晚上去采藥從山崖上摔下來的時候,我雖然害怕,但心里有一點輕松,感覺到了解脫,我這條命為你死的,便還給了你,這世上再沒有誰能像你這樣束縛我,讓我喘不過氣來。”
少年說完這番話,捧著水盆走了出去,那盆水是干凈的,沒為他娘擦上臉。
他走到院子里,抬頭看著天上明月,有些人像天上明月一樣高高掛著,即便零落成泥,也不過暫時被烏云遮了光芒,內里還透著光,總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