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人陷入了沉思,青桃不是話多的人,吃飽后就下桌回了屋,等邵氏收碗時,她提著油燈出來,給邵氏照明。
習慣摸黑洗碗,屋里亮堂后邵氏反而不習慣,幾下刷了碗和鍋,往鍋里添上兩瓜瓢水,待會倒出來洗腳用。
青桃想告訴邵氏,灶眼里的灰溫不熱鍋里的水,無論什么時候水都是冷的,轉而想想她們似乎習慣洗冷水了,青桃沒有多提,說起另外一件事來。
“再過幾天我就拿到工錢了,家里缺什么娘與我說說,我回來順便買回來。”青桃養在邱婆子膝下,和邵氏夫妻感情不算深,但她知道夫妻兩不是那種重男輕女不管女兒死活的人,兩人每次回村都會給她捎禮物,吃穿用度從沒短過她的,以致于她想象不到他們在鎮上過的是這種生活,等有了工錢,她希望能緩解家里困境。
邵氏把碗疊好放入碗筷,手在鍋蓋上摸著,似乎在等溫度升起來,小聲道,“你那點工錢能有多少,自己留著用吧,你來鎮上娘也沒陪你好好逛逛,你得空了四處轉轉,有喜歡的東西就買,不過鎮上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你要記得討價還價,否則人家看你年紀小,想方設法地騙你工錢。”
說到騙工錢,青桃又想起趙氏來,委婉地說了兩嘴,邵氏輕蔑地笑了聲,“她那人精明得很,定是看你沒經驗存心詐你的,幸虧你沒上當。”
“娘認識趙嬸子”
“我和她都是高山村的,年輕時經常結伴挖野菜,你趙嬸子模樣好,走到哪兒都有人幫她干活,你爹還替她背過背簍呢,話說當年你趙嬸子差點嫁給你爹,都聽說你爹回家找你奶喊媒婆上門提親了,哪曉得有人速度更快,趙家人就同意了那邊的親事。”
青桃不知道還有這茬,都說得不到的最好,難怪她爹天天往人面前湊,莫不是舊情難忘想續前緣她瞅了眼堂屋方向,問邵氏,“爹去面館接我,娘就不生氣嗎”
“有什么好氣的,你爹還能休妻娶她不成”邵氏好笑,“你趙嬸子可不是簡單人,真想嫁給你爹,當年就嫁了,哪兒有娘的份”
“那時爹還不是秀才,家境貧寒,找嬸子看不上爹,現在不同了,爹是秀才,又是教書先生”難保趙氏不會動歪腦筋。
“不還有你奶嗎”
青桃不說話了,的確,她奶不是普通人,生起氣來能把她爺打得下不來床,何況是對外人
母女兩說著話,邵氏搭在鍋蓋上的手來來回回摸著,時不時發出鍋蓋和鍋相撞的聲響,飯鍋的鍋蓋是鐵的,邵氏不嫌冷,執著得很,青桃看不下去了,要生火燒兩把柴,剛彎腰抓起兩片竹殼葉就被邵氏叫住,“煮飯剩的火星子多,再等等就熱了,眼下天還不冷就燒柴熱水,天冷了沒柴燒怎么辦”
青桃松開了手。
剛直起身,周遭頓時黑了下來,灶臺上的油燈被邵氏吹滅了,屋里黑漆漆的,青桃有些不適應,邵氏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家里生活不像你想的富裕,能省則省吧。”
這一刻,青桃隱隱明白她大哥為什么堅持要住村里了,村里人也節省但要找個能和邵氏匹敵的恐怕也難找,如此來看鄉下生活倒是舒心得多。
兩人圍著灶臺站著,過了片刻,邵氏喊她,“青桃,你摸摸水熱了沒,鍋蓋不冰了。”
黑暗中,青桃的手往前探去,觸到一片冰涼時,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反應了幾瞬,附和道,“是不冰了,應該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