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這樣油鹽不進的人,譚秀才耐心告罄,低聲呵斥他,“讀書明理,進書塾兩年還胡攪蠻纏,這兩年的書讀到哪兒去了”
他很少在學生們面前發火,哪怕學生沒完成功課他也只是蹙著眉頭不輕不重的說兩句,不像其他夫子動不動打人手板,猛地聽他對自己說重話,周榮紅了眼。
這時,不遠處賣糖的攤販說今天收攤不賣了,特意叫周榮明天來,周榮睚眥欲裂,怒視著人群后的人,怒聲咆哮,“不許收攤”
譚秀才徹底沉了臉,半句不想多說,使勁抽回自己的腿,牽著青桃就走,憤然而去的背影無不表達著自己的憤怒,看熱鬧的人更多了,紛紛指責周榮不尊敬夫子,把人氣走了。
周榮嚎啕大哭,聲嘶力竭的喊譚伯伯。
譚秀才走出去很遠才停下腳步看他,一張臉隱在霞光里神色不明,“回家好好寫功課,明天給你買糖。”
聽著后半句的青桃胸口怒氣翻騰,黑如點漆的眸子直直看向譚秀才,注意到她的目光,譚秀才溫柔地笑了笑,“昨天爹答應給他買糖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能叫人看了笑話。”
女兒不喜歡他給別人買東西,譚秀才感受到了。
青桃移開眼,不發一言。
天空灑下灰灰白白的光,沖淡了西邊晚霞,在巷子口遇到滿頭大汗的譚青槐,他抱著書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譚秀才想問他去哪兒玩了,不等他開口,譚青槐就把自己去酒樓找周榮大哥的事說了,譚秀才沒說什么,只把帕子遞過去叫他擦擦臉上的汗。
“爹的事爹會處理,你們就別摻和了。”
想起在街上遇到青桃,譚秀才問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青桃順嘴說了何家不退束脩的事兒。
譚秀才沒吭聲,譚青槐先炸了,“我就知道那老婆子不好惹,表面端著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實則刻薄得很,去年何家嬸子病了,娘帶著我上門探病被那老婆子使喚得團團轉,院里臟活累活都指揮娘做,她自己倒好,坐在旁邊像個監工,我心頭不爽喊娘走,她就皮笑肉不笑的說些養兒子不好之類的話,以為我聽不懂呢,不就指桑罵槐罵我嗎”
關于何家,譚青槐憋著滿肚子委屈沒地說,有次忍無可忍和邵氏抱怨,邵氏幫老太太說話不算還反過來說他胡思亂想斤斤計較,譚青槐快氣瘋了,之后說什么都不肯再去何家。
得知邵氏沒把錢要回來,譚青槐氣得扔了帕子,“那老婆子可不是省油的燈,爹叫娘去何家我就料到要不回來錢。”
譚秀才“”
沒想到何家老太太在兒子眼里是這樣的風評,他努力回想老太太的模樣,竟沒什么記憶了,不過邵氏去何家的次數多,提到老太太都是好話,他溫聲解釋,“你娘說老太太很好相處。”
“當然了”譚青槐更來氣,“娘每次上門都帶著禮,又勤快的幫著干活,有個人這么對我我也會和他好好相處。”
譚秀才“”
“爹,束脩的錢你得要回來,你要是沒空我和三姐去也行。”青桃遭過老太太罵,討厭老太太的為人,他們姐弟兩對何家的態度是相同的,譚青槐覺得青桃比譚青武可靠,譚青武就是個傻子,整天只會托著腮咧著嘴傻笑,要錢估計能把自己搭進去。
譚秀才忍俊不禁,“爹娘在呢,哪兒用得著你們兩出面,這事我問問你娘。”
譚青槐猶不放心,“娘沒讀過書識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