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掌柜樂得瞅不見眼睛了,告訴青桃過完正月請人在客棧邊搭個草篷專門賣包子饅頭。
彼時天色漸晚,老掌柜站在柜臺里側,邊翻賬冊邊給青桃說自己的打算,笑容浮在臉頰深邃的皺紋里,“譚姑娘,我這草篷搭起來要的包子饅頭就更多了,你忙得過來不”
柜臺邊豎著的燈籠照得青桃眉眼清麗,聲音細細的,“沒問題的,不過只賣包子饅頭會不會單調了些地方寬,擺兩張桌凳,賣面條餃子抄手客人該會更多呢。”
早先在外面擺攤的年輕夫妻被青桃搶了生意就沒來了,老掌柜如果能兼顧賣面條肯定有生意。
老掌柜抬眸,虛眼往外看了看,灰白的街上,行人稀稀疏疏,臉上還洋溢著年味的喜悅,他點點頭,“是這么個理”低下頭,繼續翻賬冊,忽地嘆道,“掙不到錢心慌,能掙到錢心累,難怪有人說錢是掙不完的,煮面條賣是筆收入,不曉得我家那口子忙得過來不呢。”
想到邵氏手忙腳亂應付客人的情形,青桃明白老掌柜的擔憂,笑笑,“是啊,錢是掙不完的,還是以身體為重。”
“對啊。”
說話間,老掌柜已經算好了近幾日的錢,拉開抽屜,拿了幾個碎銀出來,不經意的問起另外件事來,“你賣包子的時間也不短了,怎么沒想過租個鋪子呢”
跟青桃打交道的時日不短,她掙了多少錢他心里隱約有個數,老掌柜說,“秋冬天氣寒冷,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夏天可不好熬啊,太陽火辣辣的,如果你像平日沿街吆喝叫賣,身體恐怕吃不消喲,左右在鎮上混熟了臉,租個鋪子多的是人光顧。”
青桃茫然的啊了聲,黑溜溜的眼睛動也不動,這副表情落在她秀氣的臉上有些滑稽,老掌柜笑了,“難怪老杜能租到那個鋪子呢”
青桃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慢聲解釋,“我就想做點小買賣,生意好就做,生意不好就收了,如果租個鋪子就得天天有人守著,我爺奶要忙地里的事兒,抽不出身來呢。”
老掌柜恍然,譚家上邊還有老人,譚秀才還有兄弟,沒分家,青桃做點小買賣沒什么,做大的話得征求家里人同意,好說話就罷了,不好說話引得叔叔嬸嬸眼紅嫉妒到時撕破臉就不好看了,活到老掌柜這個歲數,啥人沒見過啊,瞬間明白青桃的難處,沒有再勸,而是道,“我就說嘛,以譚夫子跟何夫子的交情,沒道理低價出租鋪子不租給你們而租給別人的”
老掌柜在鎮上幾十年了,多少知道些事兒,加上譚秀才與何樹森又是秀才,名聲響亮,老掌柜想不認識都難。
見青桃仍是迷惑,老掌柜反手指著腦后,“就岔口靠右的鋪子啊,是何夫子家的,年前租賃到期了他就把鋪子收了回去,前幾天莫名奇妙以低于市面的價格租給老杜了,老杜和我說,何夫子將鋪子送人了,故意低價租出來是膈應現那人的。”
說到這,老掌柜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須臾,輕聲道,“那人你也熟,是長學書塾的秦夫子。”
秦夫子是郭夫子的岳丈,快七十歲高齡了,據說書塾有現在的規模還是他的功勞,年高德劭,威望極高,書塾的大小事務都由他管著,只是他上了年紀走路不便,牙齒脫落,吐字含糊,收的學生很少了,何樹森送他鋪子
想想也明白所謂何事,她心下冷嗤,臉上卻笑著道,“我爹與他是同窗,除了聊詩詞文章以及自己的學生,從不扯其他事情呢,這件事沒聽過呢。”
初二那天就和何樹森攤牌了,如果他真想進府學,勢必會想法子。
短短數日就找其他人調換了身份,只怕以前就提過了,死纏著譚秀才無非認定譚秀才好欺負,她想了想,說,“年前何夫子找過我爹,我爹想著他年齡小點,機會更大,很想成全他,但他自己想去試試就拖著沒松口,初二他就追到我外婆家,只字不提鋪子就拉著我爹聊情分,我爹差點就答應了”
老掌柜不贊同的打斷,“你爹糊涂,這種事哪兒能答應,進了府學就意味著離舉人更進了一步,他成全了何夫子自己怎么辦就沒想過他日何夫子飛黃騰達還能記得他這位同窗”
青桃嘿嘿的笑,故作天真道,“幸虧那時我攔著了。”
“你攔著你爹不答應的”
青桃點頭,臉色微紅,“我就覺得我爹還年輕讀書考舉人年齡正合適要知道何夫子送鋪子的話,我就不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