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搖擺,幾根枝椏應風而落,啪嗒落在青桃身前,驚得她跳了下,細看,已經到了四奶奶門前。
見到她,四奶奶當即讓兒媳婦把家里的菌子全給青桃裝著,青桃給錢她也不要,顫著骨瘦如柴的手摁住青桃遞錢的手,“四奶奶明白你的心意就是了,錢你拿著,給你爹和大哥他們多買些肉和雞蛋補補身體,咱老譚家就你們家讀書厲害點,幫襯點是應該的,你就莫和四奶奶客氣了。”
幾個堂叔堂嬸也勸,“青桃啊,聽你四奶奶的,菌子山里撿的,不值錢,你要背去就是了,給錢就太見外了。”
“你家送野雞野兔來咱家也沒錢啊”
“米倉叔,這是兩碼事,如果我自己吃,你們給我幾背簍我都不給錢,這些菌子是拿去做包子的,給你們錢我也不會吃虧。”青桃反手握著四奶奶,辛苦幾十年,這雙手握著膈皮膚的,青桃緊緊搓了搓,把錢塞到四奶奶掌心,“這錢四奶奶你收著,以后有菌子還給我”
“以后有菌子也不給你了。”四奶奶要掙開,青桃捂著不松,細細解釋原因。
老譚家走得勤,誰家有事都會站出來幫忙,比其他爭田搶地的人家和睦多了,幾位奶奶都說是邱婆子人好的緣故。
邱婆子有錢,出手闊綽,且不斤斤計較,妯娌間沒什么矛盾,又因分家分得早,妯娌幾個愛湊堆聊家里的事,互相幫著出出主意,感情反倒更為深厚。
譚米倉是村長,懂的道理要多些,聽出緣由后,幫著勸他娘,“青桃還得去其他家問問,娘就把錢收著吧,想說什么話,等青桃閑了慢慢說。”
知道青桃是做大事的,四奶奶不再堅持。
回屋大致數了下錢,留了十來個銅板,其余給譚米倉,“改天買幾斤肉給你幺嬸送去。”
譚米倉接著錢,“好。”
青桃問的都是老譚家的人,都不肯要她的錢,青桃解釋半天,回家路上嗓子都啞了,其他家的菌子吃得沒剩下多少。
籮筐裝滿,背簍沒有裝滿。
青桃要背,譚青牛堅決不答應,就怕她崴個腳自己又要被村里人笑兩年。
譚老頭和邱婆子已經歇下了,堂屋門開著,桌上的油燈東飄西蕩,要熄不熄的,譚青牛放下籮筐背簍,準備回屋睡覺。
青桃問了句,“青牛哥真想去城里姑娘嗎”
譚青牛一臉茫色,好端端怎么又問起這個
他認真想了想,“不行嗎”
趙家那樣的人家都能娶城里姑娘,他不行嗎趙鐵牛能依仗是嫁去鎮上開面館的姑姑,哪兒比得上他的依仗大他大伯是秀才,在書塾教書,聲望高,人脈廣,堂妹是鎮上賣包子的,風評好,不知比趙氏強了多少倍。
城里姑娘跟著他不比跟著趙鐵牛好
青桃不知道譚青牛心里的想法,否則非問一句城里姑娘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非得在邋遢鬼和吹牛王之間選,吹滅燈籠的光,慢慢道,“自古婚姻講究門當戶對,青牛哥想娶個家境好的,得讓譚家配得上才是。”
她能說的最委婉的話了。
世人以家族而居,兩家議親,先看家境家風,再看個人品行,她沒有提譚青牛自己配不配得上,感覺譚青牛心里明白。
十里八村,村里姑娘嫁去鎮上的例子尚且有,城里姑娘下嫁來村里的好像沒有聽過。
城里姑娘千般好萬般好也是爹娘生養的,誰不盼著她們好,哪兒舍得嫁來鄉下被人磋磨,青桃說,“青牛哥,城里姑娘不是山里的菌子,你跑得快就是你的,她們是樹頂的櫻桃,要想摘,就得自己爬高些”
譚青牛似懂非懂,“怎么爬高些”
“愛干凈愛整潔,踏踏實實干活”
“你騙我的吧。”譚青牛抖著衣服的灰走到門口,斂聲說,“這種人村里多的是,他們其中有的還是光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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