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柳氏到院墻倒水,見藏青色長袍的青年身形挺拔,急忙回屋喚睡覺的小姑子出來認個人呢。
青年通身貴氣,如果是小姑子的朋友,她們要在府城站穩腳跟就輕松多了。
結果小姑子賴床不起。
這會兒聽到秦家嫂子的聲音,她丟下手里的筷子,在圍裙上擦擦手,立刻回屋喊自己小姑子去。
她相公姓廖,小姑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取名曉字,廖曉這會兒坐床上,蓋著被子繡花,見自家嫂子火急火燎的,心下不喜,“四嫂,什么事啊”
“譚家來了親戚,你快去瞧瞧。”
廖曉對旁人家的親戚可沒什么興趣,抬起針,在自己烏黑的秀發里順了順,“不就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有啥好看的,你聽秦嬸子亂說。”
“譚家親戚長得挺”柳氏覺得好看兒子似乎不妥,頓了頓說,“挺貴氣的。”
“再貴氣也是別人親戚,跟咱沒關系。”廖曉態度冷冰冰的,柳氏急得團團轉,廖曉今年十六了,婆婆讓她跟著進府城就是想讓她找個城里人嫁了,但她們整天待在家,哪兒去認識地道的城里人,她蹙眉,“真不去看看”
說著,視線落到廖曉手里的花樣子上,眉頭蹙得更緊。
廖曉自幼沒吃過苦,加上公婆寵溺,有點不服管教,素面朝天待在房里繡花倒是少見,她還念著譚家親戚,沒有多問。
跑出去想跟青桃她們拉拉關系,可巷子空蕩蕩的,哪兒還有人。
邵氏不是話多之人,別人問什么她答什么,不多攀關系,因此沒聊兩句就走了,她不是毫無察覺,對方的表情以及語氣說明對方不喜歡她,既不喜歡她,她說得越多越不好。
坐上馬車,她拍拍胸口,重重呼出口氣,“青桃,我沒說錯話吧”
錢栗樹跟羅狗子在外面趕車,邵氏不敢大聲。
青桃撩起車簾望了眼倒退的斑駁的小巷,笑著說,“娘回答得很好。”
“她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邵氏忍不住往其他方面想,“咱要不要待會買點糕點回去”
從秦家娘子口里,她知道剛搬來的孫家是給每家每戶送了糕點的,還是城里鋪子買的糕點。
“如果要幾塊糕點才能讓她們親近咱,那做人未免過于市儈,孫家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們不能那么做,畢竟咱沒什么錢。”
提到錢,邵氏就不敢多想了。
實在手頭拮據,沒法子啊。
錢家的宅子離河岸近,青桃想起譚青杏鬧死鬧活要去河邊放河燈,還跟譚青槐吵了一架,此刻馬車過橋,她才明白那天譚青杏是在找人。
風吹起車簾,時不時瞥到錢栗樹圓潤的后腦勺,以及的脊背。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錢栗樹轉過身來,青桃彎唇笑了笑,后者僵了下,隨即拽緊車簾。
“風有點大,譚姑娘是要干大事的人,別吹病了。”
青桃“”
這性子,譚青杏受得了
青桃覺得懸。
婚姻不是靠長得好看就能維持得長久的,況且錢栗樹現在長得好看,將來好不好看不好說,盡管看過錢木匠夫妻的長相,她沒法想象錢栗樹長殘的畫面,但好田種出歪苗的例子不是沒有。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頭響起羅狗子嘹亮的嗓音,“錢叔,錢嬸,咱回來了喲。”
隨之響起的是咚咚咚敲門的聲音。
青桃撩起車簾,錢栗樹已經往車旁放好了凳子,邵氏抬頭看了眼面前的新刷漆的銅門,心頭跳了跳。
猶記得錢家在清水鎮時,宅子比她家大不了多少,也就半年多光景吧,錢家在府城就混成大戶人家模樣了,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偏頭看眼青桃,掙錢的迫切感愈發強烈了。
“青桃,咱”咱以后也要住這樣的大房子。
邵氏很想說,可心里沒底氣,剩下的話在舌尖轉了轉,最后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