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娘子跟柳氏笑盈盈站在新刷過漆的木門外,眼睛像打了雞血似的端詳著譚家小院,譚家娘子和姑娘都不是個省吃儉用過日子的,搬進來后,成天出門晃悠,起先拎個籃子出門,隨即背個背簍,接著挑籮筐,每次回家背簍籮筐都裝滿了的,可惜面上蓋著布料,看不到買了些什么。
今個兒兩位公子來了后,母女兩推個推車出去了。
筆墨紙硯費錢,哪怕家里有金山銀山也不敢像母女兩那般花。
秦娘子覺得譚秀才請秦柏喝過茶,她得出面提醒兩句才是。
見是兩個婦人,譚秀才眉頭擰了下,整個人站在檐廊身形微微僵硬,猶記得昨晚青桃才和他說過,人心復雜,即便是鄰里亦有包藏禍心的,叮囑他凡事多留個心眼,家里為了供他來府學讀書掏了很多錢,如若他名聲受損,那些錢就打水漂了。
看到兩人的剎那,他腦子里就浮起青桃那張青澀又堅定的臉。
“爹,咱家就指著你出人頭地,你可不能讓咱失望。”來府城后,青桃比以前更忙了,整天早出晚歸為擺攤做準備,連邵氏都說青桃來府城幾日就瘦了,她奶看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巷子里住著有比青桃大的姑娘,整天穿穿針繡繡花,有事沒事就與幾個朋友說說話聊聊天,而青桃要干活,沒個休息的時候。
故而看到兩人,他沒有過去開門,而是僵著聲兒說道,“孩子和她娘出去了,兩位娘子有什么事嗎”
譚秀才看兩位面生,不太敢離太近。
人就在屋檐下站著,面露警惕。
柳氏心頭不屑,看著文質彬彬,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她扯了扯秦娘子衣袖,后者看她一眼,笑瞇瞇對譚秀才說道,“我夫家姓秦。”
譚秀才“秦柏兄”
讀書人愛以兄稱呼彼此,與年齡無關,純屬禮貌親近罷了。
秦娘子點頭。
秦柏幫過譚家的忙,譚秀才也邀他們喝過茶,照理說聽到秦柏的名字就該給人開門,可他硬是站著沒動,秦娘子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她來敲這個門就是看兩家還算有些交情,譚秀才這種態度不是明擺著給她難堪嗎
她沉著臉,掉頭就要走人,被旁邊的柳氏拽住了。
柳氏緊緊拽著她胳膊,裝親昵的語氣說,“譚大哥,嫂子出門我們都看到了,這不有點急事想與你商量商量嗎”
譚秀才往后退了退,眼里警惕更甚。
要不是怕娘子成這樣,何至于聽到這種話就慫了,柳氏心里直罵他沒出息,嘴里卻像開了花,說著好聽的話,“你們搬來好幾日了,作為鄰里,我們理應主動上門問候的,也是譚嫂子性格好,沒往心里去,要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將我們記恨上了吧。”
這話純粹說的反話,柳氏故意說給譚秀才聽的。
但譚秀才沒聽出來,因為他仍皺著眉,臉上的戒備沒松懈半分。
柳氏繼續道,“你們的門壞了怎么不說啊,還麻煩別人”
門沒壞,是錢栗樹推著車進門看到門框邊蛀了,幫忙重新換了新的,又上了遍漆而已。
譚秀才不明白兩人來所謂何事,便沒接話。
輪到柳氏臉色難堪了,想說譚秀才是不是過于膽小靦腆了些,僵著笑臉又說,“譚嫂子什么時候回來啊”
和譚秀才聊不下去了。
譚秀才回過神來了,“可能會晚點。”
走前青桃說午飯溫在鍋里的,到時涼了燒兩把柴火就好,譚秀才猜她們回來會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