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爆裂成無數碎片,令公鬼蹲下躲避四處飛散的碎木。兩個紅衣鬼子母走進門,施禮迎接隨后~進來的主人。一張干涸血色的面具覆蓋著百眼魔君的臉,但是,令公鬼可以透過他的眼縫看到他眼中的火焰;他可以聽到百眼魔君口中烈火的咆哮。
“我們之間還沒有完,令公鬼,”百眼魔君說道,他和羅漢果同時說話就像是一個人,“對于你來說,這才叫苦海無邊。”
令公鬼拼命吸了一口氣,就像窒息一般,他坐了起來,手腳抓在地板上,醒了。
他的耳邊仍然回響著羅漢果的聲音,清晰得像是小販就站在他的身邊一般。
“永遠完不了。”
“這才叫苦海無邊。”
令公鬼睡眼朦朧地看看四周,說服自己他仍然躲在半夏留下他的地方,躺在她房間的角落里,躺在臨時床鋪上。
一盞昏暗的蓮花燈照著房間,他驚訝地看見湘兒坐在狹長床鋪另一邊的一張搖椅里做著編織活,床上仍然鋪著床罩。
外面天已經黑了。
湘兒長著一雙黑色眼睛,身材苗條,她的頭發編成一條粗大的麻花辮,搭在一邊肩膀前,幾乎垂至腰際。她仍然沒有放棄家鄉的風俗。
此刻她面容平靜,輕輕地搖著,似乎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編織活兒上。編織針規則地發出咔噠咔噠聲,是房間中唯一的聲音。搖椅的聲音被地毯吸收了。
最近的夜里,令公鬼多次希望自己能有張毯子鋪在他房間的冰冷石頭地板上,但是定陽男人的房間永遠都是光禿禿、死板板的。
這里的墻壁上掛著兩張山水畫,畫的是有瀑布的山脈,沿著箭縫掛著繡有鮮花的窗簾。剪下的鮮花白色的風信子插在床頭柜上的一個扁圓形的花瓶中,另有更多插在墻上的白色釉面燭臺里。角落里站著一面高長的鏡子,另一面懸掛在臉盆架上;架子上放著藍色條紋的水罐和碗。
令公鬼不知道為什么半夏會需要兩面鏡子,他自己的房間里一面都沒有,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那玩意兒。這里只點了一張燈,但是房間里還有另外四盞。這個房間幾乎跟他和馬鳴、子恒共住的房間一樣大,可是卻只有半夏一個人住。
湘兒沒有抬起眼睛,說道:“如果你下午睡了覺,那么晚上就睡不著了。”
令公鬼皺了皺眉,雖然湘兒看不見。至少,他以為湘兒看不見。她只比他大了幾歲,但是作為禁魘婆,平白增加了幾十歲的權威。
“我需要一個躲藏的地方,而且我很累,”令公鬼說道,然后又趕緊補充,“我不是就這樣跑進女客樓來的。是半夏邀請我進來的。”
湘兒放下編織活兒,朝他露出一個覺得好玩的微笑。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這是一件如果在家鄉的時候,令公鬼是絕對不會注意到的事情;一個人就是不會從這個方面去打量一個禁魘婆,只有求老天不絕我之生路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