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離開,他還是給所有的朋友都寫一封信好了。
以車馬書信之速,臨走之前寄出去,等自己離開北境長城,他們也都該收到信了。
寧奕寫了好些封信,給劍湖宮的柳十一寫了一封,給遠赴西嶺太和宮的小師侄寫了一封,同樣在西嶺的陳懿一封,靈山的宋凈蓮朱砂一封,地藏菩薩云雀也有一封,羌山神仙居一封,書院一封……等他走后,這些書信被寄出去,會在大隋四境乘著車馬,緩慢駛向各座圣山,各處圣地。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有了如此多的“朋友”。
寧奕上一次意識到自己不是孤家寡人,是在天海樓之戰,萬千鐵騎沖殺,無數飛劍長虹貫穿灰界,大隋天下一般的劍修出動,迎戰妖族……在那一刻,他覺得如夢如幻。
而今日寫信,則是讓他真真切切意識到,原來自己身旁左右兩側,已站了這么那么多故人。
“這些信,有些舍不得寄出去了啊。”
寧奕撫摸著疊起來,疊成一小摞的信封文卷,這些書信,他寫了好幾個時辰,寫信之時,神魂極其專注,渾然忘我,此刻天際已經浮現了一抹魚肚白。
“天快要亮了。”
寧奕準備擱下筆,他的動作忽然一滯,想起了那位給自己寫了無數封書信的女子……自己寫完了所有的信,寫遍了給大隋四境所有朋友的信,卻沒有想起來給她也寫一封。
徐姑娘……此刻應在旅途路上吧?
若是三年前的寧奕,此刻必定會十分糾結,他不敢直面本心,即便提筆,亦不知該如何落筆。
而如今的寧奕,出神之后,搖頭笑了笑。
他重新鋪開了信紙,落筆比之前的每一封都要緩慢。
花了一個時辰,寫下了這封信。
“清焰姑娘,見字如晤。”
“旅途已有月余,不知你近來如何,是否看到了籠外的人間氣象?不知收信時候,車馬停在北境瀑布,還是中州客棧。”
“不論如何,你收信之時,寧某都不在大隋了。此行跋涉萬里之遙,再相見時,應是數月數年之后。”
“本想說……東境叛亂,生靈涂炭,寧某愿盡微薄之力,歸程之時,斬下甘露頭顱,以還天下太平清明。但此言實在難以啟齒,天下之大,利益之爭,不過陣營不同,何談正邪對錯……掛名大都督之事,動機實在簡單,韓約勢要殺我,我便只能先殺他。”
“長夜漫漫,書信近十余封。寫盡大隋四境諸友,適才想起徐姑娘,實在慚愧……一時之間欲言萬字,臨近提筆,只剩千字,最終落紙,不過寥寥數百。”
明明沒寫什么,寧奕卻覺得精疲力盡。
他凝視著這封信,長久沉默,忽然怒罵道:“寫的什么狗屁玩意兒。”
一筆狠狠劃掉,紙上只留一團黑墨——
寧奕長嘆一聲,咬爛了筆桿子。最終在信紙上只憋出了一句話。
“徐清焰,下次見面,我請你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