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瓊聞言卻是不贊成地一笑:“話不是這么說,不少女兒家都是年齡越大心眼越小,妻主今年虛歲二十九了,那些輕薄女兒大都十幾歲,兩廂對比,妻主心里能踏實嗎?”
薛愷悅聽了,便不說話了,他雖然仍認為明帝不是愛吃飛醋的人,可也不想在這喧鬧的酒樓中和顧瓊爭論,何況昨日碰到的兩個女子,不過是萍水偶遇,日后斷不會再相逢的。
分鋪既小,后院也不大,正房也就是一明兩暗的三間房,房中只有一張架子床,薛愷悅和顧瓊兩個同住。天色尚早,薛愷悅在院子中練了好一會兒劍,回到房中的時候,見顧瓊正坐在燈下看書,顧瓊聽得他的腳步聲,便道:“浴桶在屏風后邊,貴君請便。”
薛愷悅洗沐了出來,見顧瓊眼睛閉著頭歪著身子更是向前一栽一栽的,顯然是困極了,便隨口問道:“這般困,怎得不去睡?”
顧瓊一機靈,立即睜開了眼睛,向著不大好意思地笑笑:“這《珠璣詞》一共二百頁,我才看了三頁,今個兒說什么也得再看兩頁。”
薛愷悅聞言甚是好笑:“又不是考進士呢,多看一頁少看一頁有甚打緊的?”
顧瓊輕嘆:“取悅陛下,要比考進士重要多了。我看了這三頁才明白,陛下當初為什么笑我了。”
“陛下怎得笑你了?”
“我初進宮那年夏天,有一回天氣特別熱,你在碧宇殿休息,陛下在御花園的水殿設宴。淑君那會子還是冷昭儀呢,他在水殿里給陛下彈琴,彈完之后,我就夸了一句‘冷昭儀真是古人所說的珠履三千總不如’,陛下聽了就很詫異地看著我,皇后和文卿,文卿那會子還是陳昭儀呢,也都吃驚地看著我,我壓根兒沒意識到我說錯了什么,后來還是皇后說了句‘顧才人多半是想夸冷昭儀的琴音人間罕有舉世無倫。’陛下聽了,就拍拍皇后的手笑了起來,文卿也跟著抿嘴笑。隔了兩日我侍寢,我問陛下笑什么呢,陛下卻不告訴我。你瞧這首詩,我可不是用錯了典?”
薛愷悅聽了便向前顧瓊所指的位置,見是一首七言詩,詩題是《贈杜美人》,旁邊有小字注解:昔武哀帝得杜美人,愛之如狂,奈何杜美人心有所屬,武哀帝知之而不能舍,遂囚以金屋,日夜寵之,一夕,武哀帝醉酒,作此詩贈美人,詩曰:
春山眉皺郁難舒,秋水眸寒恨有余。我非偏愛囚身戀,珠履三千總不如。
薛愷悅看了便安慰道:“這也怨不得你,這首詩我之前也不曾讀過的,大概也就皇后和文卿那樣博覽群書的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