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福門到碧宇殿路程極近,薛愷悅健步如飛,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碧宇殿,原以為他多日不在宮里,小侍們會懈怠得緊,哪知才到院門前,他就看見院門上紅綢高掛,他微微驚訝,但想著可能是安瀾統一安排的,也就不以為意,繼續向里走。才邁過院門,露兒和涵兒就小跑著迎了上來,歡快地嚷著“主子回來啦”,“奴才見過主子”,兩個不待他答話,就一個接他手里的行李包袱,一個接他手里的鳥籠。他越發地驚訝,這露兒和涵兒都不是他的親信,怎得對他這般親熱?
還沒等他弄明白,皎兒幾個就從后院跑了過來,皎兒當先上前屈膝行禮:“主子回來啦,奴才天天盼著主子呢。”其余幾個侍兒全跟在皎兒身后給他見禮。
薛愷悅點點頭,不多說,徑直往主殿走,不經意間發現院子的地面干凈得沒有一片樹葉,花壇里沒有一棵雜草,暗道這果然是要到天祥節了,便連這空院子,安瀾都派人收拾整齊了。
進了主殿,皎兒去給他端冰水,幾個侍兒服侍他洗漱,每個人的動作都是前所未有的謙卑。端水盆的侍兒以往都是挺胸抬頭地大踏步走進來,偶爾會把水晃出來灑在殿中間,到了盆架前,再把水盆沒輕沒重地往盆架上一放,全然不管會不會濺出水花來,此時卻是一路彎腰進來,把水盆輕輕地放在盆架上,從始至終,里面的水紋絲不動。遞帕子的侍兒以往都是把帕子隨隨意意地遞給他,有時雙手,有時單手,從來不講究,此刻卻是將帕子捋平了,彎下腰來,雙手高舉過頭,才把帕子遞于他。
這是怎么了?薛愷悅有些不大明白了。
他一邊疑惑,一邊在寶座上坐著歇息,皎兒遞上冰水,他伸手接過,低頭的瞬間,一眼看見殿內的石頭地面光可鑒人,顯然才用抹布擦過的,他不由得轉了轉眼珠,開始思索。他殿里的侍兒他是知道的,做事算得上勤快,也不敢怠慢他,可是,他這次出門沒有預定的歸期,他們事先是絕不會知道他這個時辰到殿里的,竟然提前打掃了院子,擦了房間的地面,這勤快得有點過度了吧?行軍的經驗告訴他,事有異常必有緣故。
水晶簾響,露兒挑簾子走出來,上前屈膝請示:“主子,奴才已經把行李給主子放到后殿柜子里了,主子回來的消息,可要奴才們告訴皇后殿里?”
嗯?以往他回來,他們不都是自行報告給安瀾,不用他管的么?尤其是這個露兒,他殿里有個大事小事,露兒哪次不去偷偷告訴皇后呢,幾時需要請示他了?
薛愷悅不答話,開始飲冰水,露兒見狀,便自行起來,垂了頭侍立在一旁。其余幾個方才沒露面的侍兒,此時全都進殿來給他問安,請了安之后,切瓜果的切瓜果,整理盤子的整理盤子,往角落里放冰塊的放冰塊,窸窸窣窣一陣忙,無事可做的侍兒就都和露兒一樣在殿兩廂垂首站著,安靜地仿佛不存在。
薛愷悅心頭越發驚異。
“天熱,主子趕路辛苦,可要換件衣服?”皎兒上前請示,薛愷悅猜皎兒是有話要跟他講,當下便隨了皎兒起身往內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