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相頗為清俊的男兒補充道:“聽說朝廷沒銀子,這才不給大家發油衣的,一件上乘油衣,得三兩銀子呢。”
薛愷悅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若說之前和玄武、白虎打仗的時候,朝廷銀錢緊張,他是信的,可是眼下玉龍已收,天下一統,再說國庫空虛的話,就有些難以令人信服了,不說別的,那玉龍皇室據說是攢了大批的金銀珠寶的,那些銀錢都去哪了呢?
他心里默默算賬,三千男兵的油衣就是九千兩,這筆銀子他若一個人出,也不是出不起,可出完之后,他就沒什么積蓄了,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罷了,日后有事日后再說,他這么想著,就看著董云飛小聲詢問:“云飛,你知道哪里有”他后面“賣油衣的”幾個字還沒說出口,林從就拉了他一下,指著遠處的女兵們大聲道:“女兵們開始巡堤了,咱們也巡堤吧。”
薛愷悅聽了就知道林從是有話要私下里講,當下便帶著男兒們與吳歡一起巡堤。
巡著巡著,董云飛就從男兒堆中拉走了他和吳歡,董嘉君指著即將與堤岸齊平的河水和堤岸上仍只有三層高的沙袋長蛇,小聲問吳歡道:“今個兒沒人說讓再堆些沙袋嗎?”
吳歡搖頭:“沒人提再弄沙袋的事,倒是今個兒上午工部來了個叫謝琳的官員,繞著河堤走了一陣子,來到我們這邊的時候,跟屬下說要注意查看堤身,防備管涌。”
“愷哥,我怎么看著這情形不大對勁兒啊。”董云飛仰頭看天,若有所思。
薛愷悅也覺得情況不對勁兒,士兵們沒有油衣且不說,這河水即將到堤面了,可這河堤上的士兵還沒有昨日多,男兵們與昨個兒持平,女兵們卻比昨個兒少了將近一半,將領中有名號的只有李蔚和周雅,余下的都是些低階將校,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身為統兵重臣的秦瑛和徐淳一個沒到,就連被明帝臨時指派來防洪救災的司農寺卿林征也沒露面。這架勢不像是要防洪抗災,倒像是朝廷要對這凝翠河放任自流了。
董云飛眼望著滔滔滾滾的河水,輕聲對薛愷悅道:“愷哥,你說陛下知道不知道這邊的情況?”
薛愷悅尋思道明帝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另有籌謀,只是倘若明帝已經決定放棄這凝翠河了,他們幾個又何必陪著這三千男兵站在這河堤上淋雨呢?不對,倘若明帝已經選擇了放棄,那這三千男兵也沒必要在這里淋雨啊?他這么想著,就對董云飛道:“今日之事甚是蹊蹺,咱們先看看再說。”
這一看就看了半個下午,他們四個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申初,趙玉澤和林從兩個跟士兵們聊完天就到了申時二刻,之后四個人帶著士兵們一起巡堤,把男兵們分得的二十里堤岸巡了十里地就已到申時末了,巡完二十里地就已經過了酉正了,連日陰雨,天比正常的夏日黑得早些,酉正時分已經是烏云沉沉了。趙玉澤有些惦記宮里的四公主,悄聲問薛愷悅道:“愷哥,咱們幾時回去?”
薛愷悅很是矛盾,天黑了,又下著雨,怎么看都該回宮了,可是河水已經離堤面不到一掌高了,偶爾浪頭大些,水浪已經能夠直接拍在沙袋上了,這樣的情形,怎么看怎么危險,他剛要跟趙玉澤說讓他們三個先回去,就見遠處官道上馳來一匹快馬,馬兒很快就由官道轉上了堤岸,馬蹄在滿是泥水的堤岸上奔馳,濺起一個個黑色的泥點,馬匹快到他們幾個跟前的時候,就放慢了速度,距離他們兩丈遠的時候,馬匹就徹底停了下來。
薛愷悅看得清楚,馬上坐著的人是御前侍衛統領凌影,凌影親自來,多半是帶有明帝的旨意,果然凌影翻身下馬,先傳明帝口諭:“陛下口諭,天色已晚,男兵今夜不必留人值守,全部由吳將軍率領,返回兵營休整。”而后便向他們四個抱拳行禮:“微臣見過四位殿下,陛下吩咐,四位殿下即刻回宮。”
薛愷悅和男兵們一起下了堤岸往官道上走的時候,尚沒覺得有何問題,這樣的雨天,男兒們自是不能留在堤岸上過夜的,返回軍營休整是理所應當的,至于他們四個,他們身為明帝的后宮,本就要盡量避免外宿,天黑了回宮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他把馬匹從官道的楊柳樹上解了下來,就見遠處的女兵們也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著官道走來,他一下子就驚到了,趙玉澤和林從幾個也都注意到了女兵們,董云飛小聲嘀咕道:“怎得女兵們也撤了呢?這河堤沒人守著,夜里出險了怎么辦啊?”
薛愷悅也有此擔心,與林從三個一路憂心忡忡地往城中走,四人從長樂門進宮,穿過麗云殿前的長長的宮道,就要分道揚鑣,趙玉澤和林從得回寢殿陪女兒,他和董云飛兩個則要往麟趾殿用晚膳。林從卻遲疑著不肯離開,董云飛見狀就催促道:“小從子你有話就說,咱們之間還用得掖著藏著嗎?玉玉和愷哥也都不是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