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聽了道:“陛下若是不嫌煩,臣侍就慢慢講給陛下聽。”
明帝一指錦凳:“瓊兒坐著講,悅兒去小榻上歇會兒。”
薛愷悅聽了,便知明帝是顧念他可能懷了鳳胎受不得累,那錦凳方圓不足一尺,又是硬木所制,有身孕的人坐久了是有些吃不消。當下心頭一暖,便往小榻上坐著,倚著靠枕舒舒服服地等顧瓊開口。
顧瓊給明帝放好軟枕,讓明帝半躺在軟枕上,這才坐在錦凳上輕聲道:“那日在宴席上,沒提議親的時候,秦家正君很有些嫌長樂胖的意思,還跟文卿爭執起來了,那關家少正君和林家正君雖沒說話,但臣侍在一旁瞧他們的神色,都是贊成秦家正君的,可等敏君把議親的話露了出來,卻又爭著夸長樂,秦家正君說長樂一看就是個性情柔順的,將來必能孝敬長輩順從妻主,關家少正君說長樂看上去就是個懂事的,將來必是個體貼妻主的好正君,林家正君說誰家娶了長樂必能興旺發達的,陛下聽聽,這些話可是真心喜歡長樂么?”
“也不能算假意吧,咱們兒子向來乖順,將來長大了,不管嫁給誰,都不會霸道無禮,這樣懂事的男兒,長輩們沒有不喜歡的。”聽聞未來的親家翁都嫌棄兒子胖,明帝心頭頗不歡喜,但她一直想將長樂嫁給秦關兩家的小姐,自然不能因了秦關兩家的正君說兩句嫌棄的話就放棄聯姻的打算,當下淡然接話。
“依臣侍看,他們只想要個懂事賢惠的女婿罷了,并不是真的喜歡咱們長樂呢,將來若是咱們長樂果然賢惠懂事,或者他們不會說什么,可萬一長樂不那么賢惠懂事呢?他們還喜歡長樂嗎?會不會偏著女兒責怪長樂呢?”顧瓊眨眨眼睛,繼續講,很有些循循善誘的意思。
“咱們兒子怎么會不賢惠不懂事呢?瓊兒你太擔心了。”明帝微微搖頭,她一直擔心長樂過于老實,嫁進豪門會受氣,從不擔心兒子不賢惠。
“他眼下小,人也不機靈,陛下瞧著他老實,想著他將來一定會是個賢惠懂事的,其實未必呢,以臣侍看,男兒家長大后的脾氣如何,一是看個人本性,二是看母父如何教養。長樂可是臣侍捧在手心里養到如今的,這兩年臣侍經營天心樓,手頭寬裕些,又想著只有這一個兒子,可不是處處遂他心意么?他吃的用的,只有比別人好的,沒有他不如人的,也就差沒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哄他了。他又是陛下的第一個兒子,一生下來就有封號有用度,陛下向來疼孩子,瞧著他老實,又格外疼他些,有陛下疼著,宮中上上下下,沒人敢給他氣受。他就這么長大成人,可不是沒受過一絲委屈么?”
明帝點頭,理所當然地道:“朕的長子,朕疼他寵他都來不及,要他受委屈做什么?”
“陛下不舍得,宮里上至皇后下至小公主,也都疼長樂疼得緊,愷哥每回見了長樂必要抱上一抱,文卿那日為了長樂都和秦家正君吵起來了,可是長樂越是沒受過委屈,臣侍就越擔心他嫁人后過得不好。陛下想啊,沒受過委屈的男兒,到了妻主家,也必是受不得氣的,因為他打小就不知道受氣兩個字是怎么寫的,根本做不來逆來順受的事。他又老實,別說虛與委蛇駕馭人心了,連察言觀色估計都不懂得。倘若妻主是個溫柔專情的也還好,若是妻主性子暴躁又花心風流,那長樂豈能不跟人家起沖突呢?一旦起了沖突,那岳母岳父豈會向著他呢?可不是要吃大虧的?臣侍這么想著,心里就愁得很。”
明帝聽了,不得不承認顧瓊的話是有道理的,長樂過于嬌生慣養了,嫁入豪門,未必不起沖突,她思索了一下,問道:“瓊兒的意思,是不想將長樂嫁于秦、關兩家?朕之前也有此擔心,秦關兩家過于富貴了些,家中的小姐也都是養尊處優的,未必肯虛心下氣地哄夫郎。除了這兩家之外,瓊兒心里可有別的中意的人家?”
“臣侍也沒有中意的人家,就是岳太君壽辰那天,臣侍的三弟跟臣侍提了一句,說是想讓長樂嫁給他們家小姐。說是他們家小姐就比長樂小一歲,模樣俊,人也聰明,因其不是嫡出,脾氣比別家的小姐要好很多,長樂若是嫁過去,必能妻夫和睦的,他又是長樂的親叔叔,將來翁婿之間斷不會有摩擦。”顧瓊說到這里展了眉頭,綻了笑容,一對誘人的小酒窩盛滿了喜悅,薛愷悅在旁邊瞧著,暗道看樣子顧瓊是有意將長樂嫁給安琪的女兒,這似乎也不錯。
明帝也瞧出來顧瓊有意和安琪家結親,她認真思量了一會兒,皺眉道:“安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