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不相識?澄之為了護一個年少時的婢女居然當面扯謊?明帝又氣又失望,聯想到半年前沈芳由一個工部胥吏出任工部司主事的事,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呵斥道:“澄之近來怕是忘了自己是朕的后宮了,今晚回去,把宮規給朕抄一遍。”
臣下當面扯謊便是欺上,她并不想責他欺上之罪,她對他在公事上的品格是極其信任的,如果這個人不是寧攸,她今日多半也就聽了他的了,可是公事上她可以寬貸,私事上卻不行,他這總偏袒別的女子的毛病,她說什么也不能忍,今個兒必要給他扳正過來。
“陛下?”“陛下!”江澄和安瀾齊聲驚呼。
江澄喊過之后就閉了嘴,安瀾卻是繼續言道:“陛下怎么了?談公事就公事,怎得忽然讓澄之去抄宮規?”
明帝看了一眼安瀾,暗道事關澄之清譽,自己不能把話跟瀾兒點透,當下只含糊地道:“朕不過是想讓澄之記住,朕才是澄之的妻主。”
她原本還有些心虛,可是說完這句話,就忽然間理直氣壯了起來,本來嘛,若是江澄時刻記得他是她的后宮,她是他的妻主,他又怎么會說出來以后只做帝臣的話?
安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江澄剛進來奏稟公事的時候,他沒怎么在意地聽著,可是越聽越奇怪,心里頭隱隱約約地覺得明帝的做法不對頭,公私混攪不說,公的層面談不上言聽計從,甚至缺乏對一個大臣應有的尊重,私的層面就更慘了,他想起今日所看到的尚寢局的簿子,江澄竟是從正月里就不曾承寵了,這等情形下,明帝方才的話可就體現不出愛意,只剩下霸蠻了。
安瀾輕輕嘆了口氣,他是凰朝的皇后,更是六宮之主,于公于私,他都應該出手管管了,他看著江澄和藹一笑:“天色還早,澄之且去吩咐了公事再過來,本宮讓人傳了宵夜,澄之待會兒與陛下和本宮一起用些。”
明帝微微吃驚地看著安瀾,她沒明白安瀾是何意思,不過被安瀾這么一攔截話頭,她方才那旺盛的怒氣就自行消散了好些,又想起半夜里對江澄所說的日后要好好待他再不讓他傷心的話,心里頭就有些后悔,暗暗責備自己怎得一遇到澄之的事就控制不住脾氣,她看了看江澄,放緩了聲音道:“朕等澄之一起用夜宵。”
江澄聽了,向她躬身施禮,而后小步往后退,退到殿門口,方才轉身離開。
安瀾待江澄邁步走出去,便開口詢問明帝道:“陛下太過于擔心貴君和嘉君,所以把氣撒在澄之身上嗎?”
明帝搖頭:“朕有那么渣嗎?”
她是挺擔心悅兒和云兒,也因為擔心有些情緒失控,可是她罰澄之,唔,不是澄之,是她的粲兒,她罰粲兒去抄宮規,絕對不是因為要排遣心中的憂慮。
安瀾繼續排除心中的疑問:“那陛下是擔心澄之弄權才對他如此苛刻的嗎?”
瀾兒的意思是認為自己方才的做法有懷疑澄之弄權的嫌疑嗎?她還沒來得及搖頭,便聽安瀾語重心長地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若是不夠信任他,不妨撤了他的左相,讓他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或者干脆在宮里安靜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