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明帝被這兩個字戳了一下,驚訝地問道:“澄之已經需要養老了嗎?”內心還是十幾歲的少年的粲兒,已經到了需要養老的年齡了嗎?
安瀾瞧著她絲毫沒有作假的驚訝表情,索性把話說得更透一些:“他已經三十一歲了,這個年齡,在不少富貴人家都被退做房老了,他可不是該養老了?”
明帝皺眉,她自然知道房老是什么,可是,她想了想,問安瀾道:“宮里有這方面的規矩嗎?”
安瀾輕輕嘆氣:“也有的,不過都是暗例,沒有明旨。后宮男子滿了三十歲,若是連續三個月不得承恩,此后尚寢局便不會再將其承恩牌放入。每回承恩,都需天子特旨。可是陛下知道,牌子都看不到了,自然就想不起來有這么個人了,天子的特旨,又能有幾回呢?這種暗例就是尚寢局替天子做惡人,用不惹人注目的法子把人打入冷巷,好讓天子另接年輕的男兒入宮。”
明帝眉頭大皺,心里頭把前前后后的幾件事一聯系,不敢相信地道:“泉兒那么刻苦地練琵琶取悅朕,也是為了這個了?”
安瀾不想提冷清泉,但是實事求是地說,他知道這個暗例還是今個兒和冷清泉、顧瓊兩個在給后宮添置家具一事上起了沖突,冷清泉示弱地時候講出來的。
冷淑君哽咽著對他言道:“皇后殿下不受這個暗例限制,也沒人敢在皇后跟前用暗例,可是其他人哪有那么幸運呢?臣侍總不能每回都彈琵琶,陛下總有厭倦的時候、疏忽的時候,一不小心過了三個月之期被停了牌子,臣侍再不找點事做,日子怎么過呢?”
他聽了,心中一軟,就全按照冷清泉的方案來了,顧瓊看他如此,自然也沒有再反對。
明帝心頭難過得要死,暗道自己怎么這么糊涂,宮里面這么幾個人,這么點子事,都弄不清楚嗎?那偌大的國土偌大的朝廷,她又怎么能清楚每天都發生了什么呢?
她正自責,便聽殿外傳來負責御膳的宮侍的聲音:“陛下,皇后,宵夜到了。”
宮侍們把宵夜擺滿了桌子的時候,江澄也到了。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江澄就換了身衣裳,把方才那身紫袍一品官服給除去了,可也沒有穿宮裝宮袍,而是著了身她沒怎么見過的黛黑色的男子便裝。便裝質地精良,但沒什么繡花裝飾,腰上束了條連一縷花紋都沒有的同色緞帶,頭上插了支光潔到渾然天成的墨玉簪子,瞧著甚是樸素不說,中衣的交領還起得十分得高,把修長的脖頸捂了個嚴實。江澄進來之后,也沒再說話,只垂首侍立在桌案一側。
明帝蹙了蹙眉,開口命令道:“澄之坐,此處又沒有外人。”
江澄似是不想抗旨,聞言就聽話地坐了下來。只是坐下之后也沒閑著,半探著身子,給她和安瀾不斷地布點心,剝果子。他手腳不算利索,但是專心致志地做事,倒也做得妥帖。
一刻鐘過后,明帝已經吃了個半飽,看江澄仍舊在忙碌,終于忍無可忍地對安瀾道:“瀾兒,你若是用好了,就去內殿先歇會兒,朕跟澄之說句話。”
安瀾一笑,他看明帝方才的情形,已經猜到明帝必是要安撫一下江澄的,只是他也有事要江澄去辦,做個順水人情是最好不過,當下輕輕一笑起身,邊往內殿走邊道:“臣侍先去洗漱了,澄之累了一天了,陛下少聊一會兒就放澄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