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早上把信箋再次發出,明帝就開始盼著收到江澄的回信。當然初七這天她心里有數,便是再快的馬匹,也不可能把信箋送回來,她初六晚上才發的第一封信,初七下午才能送到江澄手上,等江澄收到信,即便是一刻不停地給她回信,等她拿到信也得是初八中午了。因而初七這日她耐心處理公務,與柳笙、楚昀、錢文婷幾個忙了整整一天,把該地的吏治、人才、物產、庫存都摸了個底。
當晚安瀾侍寢,明帝本不想將江澄生日的事告訴安瀾,君卿的生日漏了一個,安瀾身為后宮之主,多少是有些責任的,但她知道這事的關鍵原因在于她本人,她也不愿也不舍得把責任往安瀾身上引,更不想讓安瀾負疚自責。
然而安瀾卻主動跟她講為何宮里這幾年沒有給江澄過生日:“祖宗傳下的規矩,沒有承恩的小貴人是不過生日的,澄之前面幾年都沒能承恩,自然也就談不上過生日。己丑年他輸了官司回宮,直到九月才被陛下封為才人,生日早就錯過了,內侍省的那幫滑頭,自然就不會再提這一茬。庚寅年又趕上臣侍生樂安,八月初三臣侍還沒出雙滿月,宮里的事都是怡卿在辦理,怡卿也沒經驗,一切事情都沒有章法,既沒了章法又如何想得到給澄之過生日呢。辛卯年壬辰年連番打仗,之前年年過的生日都有可能漏掉呢,別說從來沒有過過的生日了。今年倒是不打仗了,又趕上陛下得疾,出巡地方。”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明帝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勾住安瀾潔白修長的脖頸,在那漂亮的唇珠上輕輕啄了一下:“朕知道的,一切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朕不怪瀾兒,只是有些自責。”
她說到這里就覺得眼眶發酸:“再怎么說澄之承恩也好幾年了,之前那些年也就罷了,這幾年朕都沒想過給他過生日,他心里頭不知該有多難過。他上次跟朕說,朕不喜歡他,干脆彼此只做帝臣,朕還覺得他說得太夸張了。可是,唉,終究是朕薄待了他。”
月兒當著他的面感慨虧待了別人,安瀾心中很不是個滋味。然而這件事是事實,江澄這些年不曾有任何對不住他的地方,他卻和明帝一樣把江澄的生日給疏漏了,于公于私,都有些說不過去。他只能任由明帝吐泄心中的愧疚,待明帝把這愧疚發露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環抱住明帝溫暖的后背,輕聲安慰他的月兒:“好在咱們現在知道了,知道就好辦了。澄之這一生還很長,咱們以后每年都給他過生日,等他歡歡喜喜隆隆重重地過上幾十個生日,也就想不起這幾年的傷心事了。”
明帝明白安瀾的意思,前面的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只有拿以后的甜來沖淡前面的苦,后面的日子越長越甜,前面日子的占比也就越來越小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最為有效的辦法,她不是神仙,無法重新回到初見江澄的那一日,只能盡力地在將來的歲月中彌補之前的虧欠。
安瀾看明帝情緒好轉,就抬起手來溫溫柔柔地解明帝的衣扣。這個事情他以往做得不多,一般情況下別說明帝的衣衫,便是他的衣衫也都是明帝去除的,然而今晚他只想用自己的柔情來撫慰明帝因為自責而痛苦不已的心。
心上人如此殷勤,明帝豈能辜負,不待安瀾把衣扣解完,明帝很有幾分力度的吻已經落在安瀾纖長的睫毛上。
一夜鸞飛鳳舞。就連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仿佛都帶著甜蜜的氣息。
初八早上明帝又收到了薛冷趙陳四人的來信。薛愷悅在信中向她描述了奕辰的知禮好學和景辰的天真有趣;冷清泉在信里面向她回報了宮中給薛愷悅過生日的情形;趙玉澤在信里面言道四公主已經學會發繞口一點的音節了,等她回來必能聽到四公主口齒清晰地喊她母皇;陳語易則把三皇子的習字寄了一張過來,還在信尾告訴她五皇子近來學會自己編故事了。
她看得嘴角上揚,逐一給四人回了封極為簡短的信,讓護衛們用快馬發出去,這才攜了安瀾的手去廳中用膳。
林從顧瓊都已經在廳中等著了,她和安瀾到達的時候,沈知柔也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了,只不見董云飛。安瀾派侍兒去催了一下,董云飛方才嘟著嘴走過來。
明帝瞧見了,順口就問了句:“云兒怎么了?瞧著不大歡喜。”
豈止是不歡喜呢,董云飛坐下后她方才看見董嘉君的眼皮浮腫,雙瞳無神,倒像是夜里哭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