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才聽了,臉上就現出驚喜的神色來:“公子真是好記性,昨個兒就見了學生一回,可就記住學生的姓氏了,難怪公子能自己出來買房買地,果然是有大才啊。”
顧瓊微微一笑,從荷包中掏出兩個五錢重的銀錁子,令荇兒遞到這祝秀才手上:“權作茶湯錢。”
他昨個兒就發現這祝秀才在十月初的天氣還穿著夏日的粉色荷花領衣裳,猜測她家必定很是困窘,對于困窘的人施以小恩小惠就能收到奇效。
那祝秀才顯然沒想到,口中咿咿呀呀地道:“保銀都是有定數的,這額外的銀子,學生怎么好收?”
顧瓊見這祝秀才口中雖然這么說,可是手上接住銀子并不再送回給荇兒,就笑著催促道:“本應當請祝姐姐吃茶點的,這不是不湊巧嗎?祝姐姐若是不收,那就是嫌少了。”
那祝秀才聽了,立刻就把兩個銀錁子放在了袖子口袋中,放好了還瞧了一眼,看看放穩當沒有,瞧過了才在旁邊桌子上落了座,而后把折扇往桌案上一放,數落那老板娘子道:“這龔姐怎么回事,她是店家,就該早早地過來迎候公子!竟然讓公子坐在這里等她,真是不識禮數!還有這阿黃,前兩天催學生催得什么似的,說家里急用銀子,讓學生給她找個買主,眼下大買主來了,她居然還在家里睡大頭覺,真真是豈有此理。”
顧瓊聽著祝秀才的抱怨,也不以為意,只在這祝秀才說完之后,問這祝秀才道:“李姐兒說龔娘子是去花下醉飲酒了,敢問祝姐姐這個花下醉是本地的大酒家么?”
那祝秀才聽了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又是搖手又是拿折扇遮臉:“哎呀呀,公子莫問莫問,這花下醉是個什么地方,學生不能跟公子講,這樣子的地方聽一聽,都污了公子的耳朵。”
顧瓊聽到此處,心中就有些明白了,這花下醉必是本地的歡樓。
他斂了笑容,用事不關己的語氣道:“多謝祝姐姐告知,昨個兒咱們約定的是卯時六刻,估計過不得一會兒,龔娘子和那位黃娘子就該來了。”
那祝秀才見他這么說,就訕訕地笑了笑,坐在一旁相陪。卻也不敢跟他多說話,這祝秀才雖然窮酸,終究是進過學堂的人,又因給人做保,常出入官府,知道顧氏是東南一帶的大姓,又見顧瓊衣著華貴談吐不俗,雖然猜不出來顧瓊的身份,卻也知道這必然是個貴公子,她這樣的寒微女子是不配跟人家攀談的。
顧瓊見這祝秀才訕訕地,就有意地引導話題,問這秀才家中有幾口人,一個夫郎還是兩個夫郎,女兒幾歲了,日常生計還過得么?
那祝秀才見他問得家常,也就放松下來,一五一十地回他的話,不僅把她自己家的情形講了個底朝天,就連那個賣房的阿黃家也講了個清楚:“她家原是個有名望的人家,祖上跟虎威侯黃侯主還連著宗呢。可到了她祖母這一代,就已經沒落了,因為得罪了朝中當權的高大人,被朝廷以貪墨罪免了官職,她祖母氣性大,回到家里沒多久就氣死了。到她母親頭上,更不爭氣,一天到晚除了喝花酒還是喝花酒,到死的時候,家里的積蓄揮霍得差不多了。輪到阿黃,從小跟她娘就沒過過儉省的日子,哪里知道那儉省兩個字怎么寫的?她還比她娘多了一層毛病,那就是好賭,這回就是因為欠得賭債太多了,這才想要賣這個祖宅,。”
顧瓊點頭,心中暗道原來是黃一笛的同宗,難怪有這么好的一片宅院。他一邊感嘆一邊繼續詢問:“這位黃娘子家中沒有夫郎么?”
那祝秀才聽了,立刻就露出可惜了的表情:“怎么沒有?她夫郎倒是個賢惠的,每一回她一出去賭,就在家里尋死覓活地鬧,奈何管不了她啊。”
顧瓊暗暗為這陌生男子嘆息,“男子家遇不到一個好妻主,真是命苦啊。”
那祝秀才極其贊同地一拍手:“誰說不是呢?不過眼下混賬女兒多了,這阿黃倒也不算是最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