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風光的日子一過就是半個來月,直到三月過盡,他們頭上新科進士的光環才真正褪卻,接下來,就得為今后更加漫長的官場人生努力了。
作為本次科舉一甲第三的堂堂探花,李凌能選擇的官職范圍自然要比一般同年要廣得多。按照本朝規矩,一般的進士可以走三條文官道路,其中最清貴的一條就是入翰林院,以翰林的身份在其中繼續深造讀書,然后通過編纂攻讀史書來養望,提高自身能力,最后通過每月一次的經筵來使天子重視自己,從而一步登天,成為天子近臣,甚至直入中樞!
這自然是許多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們最理想的前途了。但是也有其不足之處,第一點,那就是想入翰林院的條件那是相當苛刻,只有通過幾場嚴苛的考試,確認其才華才能進入其中,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一甲三位便是可以免試進入翰林院的。
第二點則在于“清貴”的這個清字了,翰林是真正的清水衙門,除了編纂史書,或是陪著皇帝皇子讀書之外,便不存在任何實際差事。如此一來,那就只能靠著那點俸祿度日,在洛陽這樣的大城市中,這自然就是一個大問題。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則在于翰林其實也不好出頭。即便不提已經日漸廢弛的,本朝早前強調的“非經州府不入中樞”的嚴格條令,這些皓首窮經的翰林們真想獲得皇帝的重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經筵固然月月都有,可也得論資排輩地上啊,何況誰又能確信自己說的東西真能得天子心意呢?
所以說到底,這翰林清貴是清貴了,而且和其他官員少有紛爭,不涉黨爭,自保有余,但進取卻又不足。或許勝在一個安全和長久,說不定你在其中修史二三十年,靠著資歷真就能有朝一日成為六部或其他衙門的二把手高官呢。
不過這顯然不是李凌希望進入的衙門,雖然徐滄在隨后的翰林考中真就考進了翰林院——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夙愿——但李凌卻拒絕了免試入翰林院的邀請,而是決定從后兩者中做出一個選擇。
第二條路便是入御史臺,成為一名言官。這也是許多新科進士為官的極好選擇,尤其是那些沒有背景,又有著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因為言官御史要的就是你能針砭時弊,指出朝廷內外某些人的過錯,只要你說得對,說得好,哪怕批駁的是朝中權貴,都不必有半點負擔——至少律令里是這么說的,畢竟言者無罪,哪怕說錯了,都不帶負責任的。
所以言官和翰林一樣,也被視作文官中的清流,是無數新科進士趨之若鶩的首選。因為大家很清楚,這御史臺更多只是一塊跳板,只要在此闖出名聲來,那用不了幾年就能調往其他更好的衙門任官,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上升遷,身著朱紫,頭頂梁冠也未必是夢。
當然,和翰林一樣,言官也有其短處,那就是有著一定的危險性。雖然大越表面上總是強調言者無罪,但真當你因為一些彈劾言辭得罪某些朝中大佬,甚至當今天子后,必然是有可能付出代價的。而官場上的明槍暗箭可不是這些只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能提防的,到時候只要一個錯處,那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而更要命的是,言官的身份讓他們很難真正做到獨立于朝廷黨爭之外。很自然的,他們就會被一股股不同的勢力所拉攏裹挾,成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手中的刀劍,到最后卷入爭斗,那就生死難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