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南這兩年里,幾乎年年豐收,官倉存糧既不用拿來接濟災情,也不用平抑糧價,這個所謂的不時之需就成一句空話了。而糧食這東西可存不住啊,三年之后,因為當地的氣候關系便會徹底發霉再不能用,豈不是浪費?”
“倒也是……”陸佑皺起了眉頭來,這點別說他了,恐怕朝中許多人都未曾注意到,或者說,他們看到了,也沒往心里去。
李凌嘆了口氣道:“所以說,天下各地官員都想去江南為官呢,因為那兒確實是個肥差啊,光是這些存糧,只要用得好了,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甚至是俸祿的幾倍不止。”
陸佑聞言悚然而驚:“你的意思是江南官員有把糧食外賣的舉措?”
“是江南所有官員都有此做法,畢竟糧食放在庫房里白白發霉,還不如早些賣往別處,賺些錢財實在呢。”
“這……他們怎么敢……這可是朝廷的糧食,他們就不怕出了事,自己因此官職,甚至人頭不保嗎?”
“他們當然怕,但當做這事的官員足夠多,多到整個江南官官如此,大勢之下,自然也就沒什么顧忌了。畢竟法不責眾,即便朝廷知道了些什么,難道還能把幾百江南官吏全給拿下法辦不成?
“更何況,他們也是有所準備的販賣官糧的,比如一早就與當地大糧商談妥了,一面由你販賣糧食,利潤也能分他一些,另一面,若哪時朝廷真派官員下去查訪,他們便會把糧商的糧食先取來放入倉庫待查,如此自然也就查不出任何破綻來了。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這回般,要是朝廷突然要把江南存糧一次調用,那庫中存糧所余不多的內情就會被暴露出來了!”
陸佑這回是真聽得目瞪口呆,怎么都想不到江南官員的膽子會這么大,心會這么貪。愣怔了半晌后,他才遲疑著道:“你所言確實?可你又是怎么知道此中內情的?”要知道他在戶部多年都不知其事,一個才入朝廷的年輕人怎么就會對此了如指掌?
李凌笑了下:“下官自然是從別處聽來的,畢竟那些江南官員想要把糧食販賣出去還是得經過他人之手的,比如商人,又比如漕幫……”他的消息自然來自漕幫!
因為和前江南巡撫柳潤聲的深仇大恨,漕幫一直都在尋其把柄,這等倒賣官糧的舉動自然也在他們的注意中。不過,就跟剛才所說,整個江南販賣官糧的人實在太多,真就是牽一發動全身,甚至可能讓朝廷投鼠忌器,所以最終他們也沒拿此事發難。
不過相關內情他們還是全部看在眼中,之后李凌也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切,這才有他換湖廣糧為江南糧的做法。并在之后深信,只要此事報上朝廷,就必然會有深知其中利害的官員出面制止,而且就連借口都是現成的,句是剛才提到的那兩點。
足足愣了有盞茶工夫,陸佑才再度感嘆道:“溫衷你果然算計極深啊,所以就連此番戰事不可能再起都早在你意料中了?”
李凌點頭:“其實就是陛下,我想他也不希望有此一戰。畢竟我大越邊軍才剛在鬼戎手下吃過虧,軍心未必多盛,此時貿然出兵,勝了倒也罷了,可要萬一敗了呢?那時,后果卻不是任何人能承擔得起的。
“所以像這樣的結果其實挺好,既給了外虜以一定壓力,又不至于真冒險出擊……”還有一點李凌不能說,那就是皇帝顯然是不希望太子真在邊關立下軍功的,那會讓太子聲望大盛,從而影響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