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不死也得死了,玲瓏心笑著,還真是自己在找死,身體無力,軟倒了下去。
然而便在臉面快要貼上地面那一瞬,地道微微震動,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在一個人懷中,那人的袍子卷起射向她的箭,撒出。
地道里已不再有箭射出,那白衣女子因此逃了去,她聽到抱著她的人,冷冽道,“花忍,別追了。”
一抹從她眼皮子底下閃過的影子又回了來,剛想要說什么,摟著她的人手勢一起,那影子沒了音。
她認得這個聲音,也認得摟著她的人。
即便現在身受重傷,她也想笑,方才就在想,千萬不要遇到熟人,真沒想到……如此狼狽的被他逮住。
可是現在她不能大笑,一笑胸口扯得疼。于是,在男人的眼里,她的笑,只是一抹苦笑。
“王上。”她不再玩笑他,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地道里,也知我在這兒,所以,你停了地道機關,耍猴似的,看我一人在這里面蹦跳。”
“你也不傻。”
他攔腰抱著她,一步步走過地道,她忽然又想笑了,靠在他肩頭,問他,“你怎么不再把我打暈了?”
“沒有必要。”
她輕輕的笑了笑,“怎會沒有,你帶著我走這條地道出去,就不怕我下次來的時候,知道怎么走?”
雖然她受了三箭,但這點意識還是有的,如果偏要讓她記住什么東西,她必定拼了命也會記住。
譬如,他方才走過的那路線,按了哪些機關,她已牢牢記得!
躺他懷里,沒有再感覺到前進,她皺了眉,卻是他停了下來,似乎也在深深思考這件事,因為,他最后悠悠傳出幾字。
“說的也對。”
然后,便再也沒有然后了。
玲瓏躺在床榻上,悠悠醒來,見到這是流華殿寢宮的時候,將面前這個混蛋夏王罵了千百萬遍,她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竟然真的將她弄暈,哦不,那叫點睡穴。
低頭一看,她暗罵一聲,槽!
誰允許他解她上身衣衫了!還是全部!
可是胸口的疼和額角的汗,早已令她拋棄這些男女之別,還是性命要緊,看一兩眼也不會少她塊肉。
“你這里曾經受過傷?”他在床榻邊,盯著她胸口,一箭所中的位置旁邊,有一條劍痕,留著淡淡的疤,像月牙。
她微嘶疼,攆眉,“我……不記得了……”
他遂不再想太多,替她拔出箭頭,料理了她幾處傷口,合上她衣衫,抬眼再望,她已陷入沉重昏迷。
過了許久。
他再來看她時,她陷入了夢魘,唇皮微動,額角的汗更是兇狠,一雙眉擰緊,似乎是夢到可怕的事,她一直在努力反抗,一雙拳,更是緊握。
平常人夢魘,少不得要大喊大叫,她卻偏這般堅忍異常,顫著唇,一言不發。難道,她在夢里,也很警惕嗎?怕說夢話?
她夢到的又是什么?
是她在晉國朝堂血雨腥風殘害的那些人?還是在戰場使用一切詭計殲滅的將士?尸骨成堆,手染鮮血,是她愿意看到的嗎?她也害怕嗎?
坐下,他握著她的手,喚了幾聲,“關玲瓏,你醒醒,關玲瓏。”
她依舊不醒,夢魘癥狀減弱了許多。
拳頭也不再繃得緊。
他想抽手,她卻偏似找到一絲支撐,拽著他的手不松,又緩緩沉睡過去。
他看著她,輕聲喃喃,“不記得,你真的,不記得了?”
連在關家鎮見過他,也不記得了?
落塵庵。
夏天凡的尸身已尋回,一行人在此庵落腳,他并不知這地方是關家鎮,只知落塵庵里有一株桃樹,正值三月余,紛紛飄落了許多花瓣。
很不可思議,這個時候,他想的,居然還是冥解憂。
更不可思議,他想的人會如此形式出現在他面前,身旁閃過一抹魅風的影子,腳尖踏點花瓣,躍上桃枝,從樹杈搶取下一只紙風箏,緩緩落在他面前,尤其,這個女子,還對他綻開如顏笑容,似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