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祤靜坐許久,茶杯放回原處,道:“你可知,為何我會立耿彊為代王?”
“他是軟柿子,好捏唄。”玲瓏分析道:“代王上位無兵權,朝堂中人又不大聽他命令,一提起平亂,武將大臣屢屢推脫,這個說要養病,那個說沒錢沒糧無法發兵,那代王不知有沒有被氣吐血,他唯一的依靠只有夏朝,遂急于求救。耿域一反,聲勢越大,代渠舊黨越沉不住氣,認為這是反擊夏朝的絕佳時機,為了匡復代渠,與夏朝徹底決裂,定會不擇手段使計破壞代王與夏朝關系,斷將軍代表夏朝前往,又無兵馬傍身,方好給了別人機會,只是很可憐這代王。”
見她言語頭頭是道,談及起這些政事,也毫不掩飾,不可否認,她對這些權勢謀論,看得清楚明白。
品完茶,南宮祤遂起身,邊行步至案桌前,邊道:“他有何可憐的,身為耿姓王室之人,身為代渠之主,他便該有他需要背負的東西,這點叛亂變故,便讓他慌亂了陣腳,可見其庸碌無為。”
“明知如此,還立他為王,王上這一手牌,打的極好。”
她在背后跟隨他的步伐。
他回頭,瞄著她:“打牌?”
這目光一瞥,極度深寒。
玲瓏不免發冷,也不知是不是屋里涼風吹來的緣故,末久,才輕笑:“王上如此勤政,心思都在國家大事上,肯定從未去過賭坊,這政權之爭,也如賭場博弈,輸了傾家蕩產要命有一條,贏了,睥睨天下大笑四方。這打牌,也有講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眼快心快手快,一舉出擊,必打他個措亂不及。我打牌琢磨出了一套心得,你若想學,改日,我可以教教你。”
他凝頓,冷冷看向她:“一股歪風邪氣,法令嚴禁賭博,你莫不是皮癢欠打。”
“……呃,說說而已,不必當真。”玲瓏打著哈哈,心知夏朝禁賭,一旦發現,輕者罰銀,重者罰銀再撘其股。
帶一個君王去賭,雖然場面是很激動,但也只是想想,畢竟南宮祤這廝去賭坊,第一件事肯定是告發此處藏賭,嚴厲打擊。
他已行至案桌邊,坐下,拿起奏折略思:“方才說到哪兒了?”
“打牌。”瞄到他抬頭撇過來的寒光,玲瓏立即改正:“說到王上計謀無雙,智慧無敵,可憐了那代王耿彊,因政權之爭,無論誰派人去刺殺斷將軍,無論成功與否,其身為代渠之主,都得承擔私殺夏朝大臣之罪,他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心想若是不反耿域不會放過他,若是反夏王不會放過他,反正橫豎都是死,覺得身為代渠人不應屈辱為臣,要死也得有骨氣一點,一狠心反了算了,那好戲才真正上演。”
她一口氣說完,深深呼氣。
他看著折子,手指輕點,皺眉凝思:“若真到了那地步,他可否會反?”
“我不曾認識代王,也非他肚里蛔蟲,不能猜他怎么想。”她一雙精明至極的眸,劃過他身上,道:“不過,我知王上如何想。”
“哦,”他略有興趣,提音道:“莫非,你是想當我肚里蛔蟲。”
她遂道:“夏朝女子不干政,王上能將這祖宗規矩拋之腦后,與我相談甚歡暢所欲言,那我委身當一當蛔蟲也無妨。”
他邪眸輕笑:“那你說,我如何想?”
她走到他身邊,席地而坐,續道:“王上在等兩件事,一是等斷將軍會不會遇險,如若無險則皆大歡喜,王上出兵平金川之亂,朝局兩黨之爭依舊明里暗里的繼續。若是遇險,則表明舊黨確有反叛之心,兩黨之間定會如火如荼。這二,便是等耿彊在此局勢下,會如何做決定。我說的可對?”
“絲毫不差。”他深深的看向她:“我很是好奇,你對代渠朝局為何如此了解?你若說沒人幫你探消息,全是你自個琢磨出來的,我可不信。”
“唉,說來話長。”玲瓏鼓起氣勢:“回宮前倆天,在長街上偶遇合作糧商,他是代渠人,但一直在王都行商,他此次從金川那頭逃回來感慨頗多,見我這人隨和好說話,非得拉我一起聊聊,我不好抗拒,只好陪他嘮嗑嘮嗑。”
“如此簡單?”
“你不信,下次帶你一起去見識一下他的長篇大論,他說十句,你插不上一句,還不能打斷。”玲瓏佯裝微怒:“若非他是我盟友,我才懶得聽他嘮叨。”
他淡淡的音:“你盟友好像很多?”
“不多,以后還需好好拓展拓展,形成一個連盟圈。”
心知她鬼點子多的很,在這方面,他并不與她深入探討,那是她的事情。
他拿起一道折子瞧了瞧,又看著她極為自覺的在旁給他磨墨,似是對這事已經習以為常。
他不免想:她與皇甫衍會不會也是如此談話,如此相處。
許久,沒有言語。
玲瓏知他開始批閱奏折,便知趣不會多言打擾,他讓她來流華殿,除了磨墨遞茶,也沒啥正事。
他批到一本折子,忽然道:“昨日,御書臺聯名上了道折子,說這些年代渠屬地多免徭役賦稅,待遇優于夏朝子民,惹得夏朝子民頗有不滿,如今代渠竟還不知感恩發動叛亂,是以朝臣上書,不再免除部分徭役,并將服徭役的年齡更為十六至五十,且增收其賦稅。若是你,準還是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