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聽唐雄提起過,他有妻子,只不過勞累成疾已亡故,玲瓏不想提別人心事,遂辯駁道:“酒量好是我自己的本事,干男人何事,做什么要同那些男人去做比較,難道,比得過男子是一件榮幸的事么?不過是自降身價罷了。”
唐問雁瞧著她,忽的心中沉漾,自古以來,男子對能力強的女子贊美,頭一句便是堪比男兒,若是男兒定會如何如何,還會感慨一句終究不是男人,仿佛女子生來便比男子低一層,還要以堪比男兒為豪,殊不知,卻是對女子最大的貶低。
正如天下間的男子,沒有一個會把自己比作女子,因為那是自降身價,會讓人瞧不起。
很多人也用這句評過她唐問雁,這番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是的,堪比男人,怎么就不可以也是自降身價?
“說的好。”唐問雁笑了笑,聲如穩:“女子便是女子,她的能力強否,不需要與男人去做比較,也不需要男人的施舍評判。”
玲瓏把酒壺還回去,唐問雁道:“不喝了么?”
玲瓏誠懇道:“今天與我弟弟喝了半壇,不能再喝了。”
“怎么,你弟弟不肯讓你喝酒?”唐問雁挑了眉目,怎么瞧,她都不像會是聽她弟弟話的人。
“不是他。”玲瓏握著酒壺,望著天空明月,背靠著欄桿,眼中含了無限悠意,輕道:“是另一個人。”
“是指你兄長?”
“也不是。”她回答:“我也不知他是誰,只是每當我喝酒,耳邊就會想起他的聲音,跟我說,少喝酒,不能在別人面前一醉方休,每次入夢極深,他都會出現,可是,他也很模糊,總讓我瞧不真切。”
唐問雁打趣道:“能日思夜想的,肯定是心愛之人,難怪夜深人靜會睡不著,連喝酒都不忘人家的叮囑,你逃婚,莫不是想尋這夢中的心上人?”
“唐姐姐說笑了,若是哪天見到他,我會先把他揍一頓,誰讓他定這破規矩不許我喝酒。”玲瓏擱下酒壺,有點惆悵,那只是,一個虛無的夢而已,真的有這個人么?
若是真的存在,他又在哪里?
為何對這條破規矩,她記得那么清楚,她揉了揉疼痛的穴位。
聽她喚自己姐姐,唐問雁忽的想起她說的兄長逼婚,便問道:“你這兄長為了自己利益竟逼得妹妹離家,若是來日我遇見,必得替你好好揍他一番,你兄長是何人?”
凝了半刻,玲瓏心想既然說了謊,那便把謊扯大一些,最好能跟朝廷扯上,心里把自己認識的人過濾了一遍,趙祤是肯定不能說的,棄瑕難堪當大任,冥棧容是她未婚夫,花忍也就那樣,司徒璋名氣不大,頓時想起一人,合身份合地位,遂道:“我兄長是夏朝將軍,斷一鴻。”
玲瓏想著,反正唐問雁跟斷一鴻沒什么交集,先借他名號一用,以后若是出了岔子,再找人賠罪去。
然而,她念出那名字,唐問雁動了動唇,看她的眸光,變得復雜起來,許久才瞇了瞇眸子,朝她道:“斷一鴻是你哥哥?”
她咯噔一下。
因為唐問雁并不是問:你是斷一鴻妹妹?
話有重有輕,一般都會把重要的人名提到前面,就如此刻,唐問雁就把斷一鴻三字咬的極重。
玲瓏弱了一下音,絞盡腦汁道:“我與兄長同父異母,且自幼與兄長分離,前兩年才與他相認,我這兄長為人正直忠義,一心只為朝廷做事,都已年二十七還不曾娶妻,也不知哪位女子能入我兄長法眼,成為我嫂嫂。”
唐問雁撇過頭,冷然道:“難怪你要把糧鹽賣給夏軍,原是想幫你哥哥。”
代渠金川大戰,斷一鴻為主帥,棄瑕為輔,這也不是秘密,玲瓏肯定點頭,試探道:“唐姐姐不喜夏朝人,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唐問雁恩怨分明,要恨也是恨他,與你無關。”唐問雁起了身,帶起身邊的劍:“以后,別在我面前提起這人,夜已深,關姑娘早些歇息。”
玲瓏怔了片刻,見唐問雁已快步離開,才回神,思忖著,是不是自己一招押錯了,這唐問雁與斷一鴻有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