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聲:“一個母親想見兒子,還向師父哭訴……師父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會不幫的。”
憑著三言兩語,她也摸索出了他會這么做的原因,似乎一點都不需要他解釋什么。
不過,他許是有話不喜歡憋在心里,后背往后靠了靠,輕輕飄飄的音,他同她解釋道:“從盤山與你一別后,我去南庭見了訾兒。自我父親……”意識到什么,他又改口:“薪離王死后,她沒了家族勢力,日子過的不太好,少正修魚也待她不好,她跟我說她想思爾,特別想見他,她還答應我,只要有思爾在身邊,就會離開少正修魚,離開南庭,遠走高飛。這計劃,我想了許久,夏王壽宴人多耳雜,最是下手的好時機,一切本該天衣無縫,沒想到緊要關頭會被孟雅瞧見。”
玲瓏靜靜聽著。
他頓了頓,難澀道:“訾兒是我親妹妹,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希望她過的好,過的幸福,別在少正修魚身上糾結,你能理解么?”
她輕斂著眼眸,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立場問題,一個需要侍子維持表面的和平,一個則為了自己妹妹著想,更不希望自己的親外甥受苦,單論對錯是扯不清的,而他想擅闖王宮帶走紀思爾,方法更是欠妥。
其實,昨夜夏王宿在她宮里,她與夏王談過有關紀思爾回南庭的事,著重分析了回與不回的利弊,夏王自己也說會考慮考慮。
經過今日這變故,玲瓏一時間也無法給他出什么可行的計策,壓低了聲道:“師父有情有義,我自是理解,不過我還是想勸師父你一句,女人善變。”
“何意?”他皺了眉。
“你那妹妹雖然對南庭王句句指責,可眼中,似也有余情未了。”玲瓏冷靜說出自己的分析,道:“今日夏王宮出了這事,眼下你妹妹又被擒住,若換作我是南庭王,為了平息風波,我這時候一定流露真情,好言哄她安慰她,盡所能給她承諾,然后給她分析利弊,讓她把責任推給你,說今日之事是受你蠱惑所為,最后好心的告訴她一定不會讓你死,一定向夏王求個情面饒你一命。女人最聽不得心愛之人的甜言蜜語,一聽就耳根軟,方才南庭王又為你妹妹擋了一刀,你那妹妹焉能不動心。”
玲瓏挪了挪身子,輕笑:“屆時,他們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團圓,而師父你,是這件事的主導者,你私闖王宮,夏王不會放你,你挾持雅夫人,南庭王也不會放過你。”
公玉鄂拖苦笑,訾兒如何性子,他怎會不知,若是能對少正修魚果斷取舍,也不至于這般牽牽扯扯。
至于少正修魚,雖說不太會工于算計,更不會像她所說那樣推卸責任,可他那人也最是心軟,心有愧疚真情流露卻也是一定會的,到時兩人敞開心扉,一番相擁相惜,訾兒又如何再割舍得下,他們本是夫妻啊,哪有不吵架不鬧的。
說到底,是他一個人在自以為是,無端插和進來,到頭來卻成全了別人。
他輕了聲音道:“我必死無疑,只有我死了,南庭才能給夏王一個交代。”
玲瓏看向他,輕盈語聲:“師父,我不知道我可以幫你什么,現下唯一能做的,是站在你這邊。”
公玉鄂拖看了她許久,想起從前在奴桑,他有多么不喜面前這個女人,一次次不顧一切的陷她于險境,像什么詆毀她的謠言蜚語,那些挖苦諷刺的言語,定情的匕首紅玉血珠,給她下長相思,送親半路劫她……為對付少正修魚,沒少拿她出氣,她雖對他時常警惕戒備,可似乎又從未追究過什么。
他曾經很討厭她,從她入奴桑起,討厭她是晉國來的女人,討厭她同少正修魚走的近,討厭她不知廉恥,換男人跟家常便飯似的。之后,她跟了韓馀夫蒙,從途侖勸他歸順韓馀夫蒙,到后來的烏頡鼠疫再是穿越雪山寒流,她都對韓馀夫蒙不離不棄,便是韓馀夫蒙丟她一人在梨居,重返北庭,她也不曾勸說也不反對。
那時候,他才覺得,她應當是個極度重情的女子,也像奴桑女子的率真直性,想要就一心一意追隨,再難割舍也會干脆果斷絕不糾纏,他還記得,她同趨伊公主比武搶夫時的颯爽英姿,也記得她婚禮那夜妖嬈輕魅的紅衣一舞。
后來,北庭被滅,她回了晉國,暗地里在各處號召勢力,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找到了他,威逼利誘,他不得不低頭成為她手下,化身為玉絕,帶著北庭殘存的勢力為她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