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內,茱萸嘰嘰喳喳個沒完,忽的說道:“嫂嫂,你與紀思爾那小子合得來,不如你收他為義子唄。”
玲瓏抬了抬頭,偷偷瞟了眼面色暗沉的南宮祤,心里頭嘀咕,開什么稀奇玩笑?他自己無子嗣,既不肯納妃,又不肯接受旁支子嗣,前段日子還和朝臣鬧翻,這時候要收個義子,這義子還是南庭質子,那些朝臣還不得以死諫言。
于是玲瓏為了讓茱萸少說些話,笑臉和意苦口婆心道:“茱萸啊,說來南庭王妃比你也不過長兩歲,可人家孩子都這么大了,你年紀也不小,待成親后,最好爭取三年抱倆,嫂嫂我與你也合得來,到時我從中抱一個過來養著也挺好。”
南宮祤眸色微亮,頷首道:“這主意不錯,正合我意。”
他一說完,玲瓏有些意外看向他。
她隨口一提,他卻應的太快,且一點都不反駁,她想著,許是他覺得她身子不好,有想給她抱個孩子養的念頭。
這可不是好事。
“你們——”茱萸差點怒拍而起,心道,自己招誰惹誰了,不就是提個小小的建議么,不就是想緩一緩他倆的矛盾么,值得他倆這么一致爭對,茱萸道:“嫂嫂,我勸你還是鄭重考慮,四哥要是真同意這事,我便把你的秘密都告訴四哥。”
說完,遂氣呼呼的跑了,也不管此刻涼亭內的空氣又凝固了幾度。
南宮祤問她:“你有什么秘密?”
玲瓏想了想,她哪有什么秘密?不過是茱萸是嫌這里不夠亂加點料而已。
“一些閨中密事,不值一提。”見他猶疑,玲瓏含著笑意,湊近了些:“王上想知道?”
他瞧她這般笑意不善,指不定沒好事,隨口道:“不感興趣。”
玲瓏面色輕然道:“方才我說要抱養小孩,只是隨口胡謅嚇唬茱萸,王上切莫當真。”
他看了她一眼,也有些意外。
不得不說,他之前與她同去江懷彥家,見她抱著嬰孩那么溫然似水很有母愛,他心底便突然有個打算,若是她日后沒有孩子,可以從別處抱一個過來給她養著,茱萸的孩子也可以是她的孩子……
但顯然,他這想法多余了。
他再探道:“你當真不想?”
玲瓏笑了笑:“世上最痛之事,骨肉分離占其一,王上可莫讓我當搶別人孩子的惡人。”她抬了抬眸子:“王上的好意,我心領。”
“你不愿,那便算了。”他微提語氣:“你若是想抱養,我會無條件依你。”
她微愣,不曉得他竟會冒出這樣一句話,無條件……意思是不管她要誰的孩子,他都會想辦法給她弄過來。為了把他那種抱養的想法掐斷,她再客氣道:“謝王上,但是不必,我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去禍害別人孩子,還給自己留牽掛。”
將死之人,是的,他知道的。
她也知道,從在棄府她就知道了。
這個事實他卻沒法改變。因多年前的小產遺疾,她又不吃藥不聽勸才落了一身的病,他甚至想,她那時候一定沒想過要活著,才會那么作賤自己,如今,明知將死,她亦風輕云淡。
南宮祤黯然道:“你把死看得無謂,難道在這世上,沒有其他人值得你牽念么?”
玲瓏輕道:“沒有。”又想起什么,她改口:“倒是有一個。”
“誰?”他提了提心尖。
“我師父。”她玩著杯蓋,爽然道:“我若是說想見我師父,王上依不依?”
他自然是依的,怎會不依。
他倒想看看,她與那人到底是怎樣的交情匪淺師徒情深,她真能忍得住不求情?
一個時辰后,刑部天牢。
她緊跟著南宮祤深入陰暗的牢獄,一層層門房打開,定點停在一間牢房,獄卒熟練的打開鎖鏈牢門,恭敬的站在一側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