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倌道:“自然是音階高者,弦最細。”想了想,又道:“也亦斷。”
解憂摸了摸那根斷掉的弦,不是她所想的細度,皺了皺眉:“有沒有琴弦,能比你斷的這根更細?”
更細?
男倌想了想,他自幼習琴,后至家道中落,不得已常在戲班子撫琴為生,如今又被班主哄騙輾轉賣到了醉風樓,雖然賣藝不賣身,可才來不到一月,差點丟了命。不過,他雖習琴,但接手的大多是普通的琴,琴弦粗細不大,至于有沒有更細的,他也不知,硬著頭皮道:“也許……”
“有。”
這一字,是傅如說的。
解憂微微一動:“最細的琴弦亦斷,我問的,是這世上,有沒有能勒死人還能不斷裂的細弦。”
傅如道:“普通的琴弦由蠶絲或馬鬃打合制成,但有些琴藝名家,為了讓琴弦不易斷,又能細到奏出不同的高音,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制造相當鋼刃的琴弦。多年前,有位老先生用別致的材料造出了一種金鉉琴絲,此種琴絲表面光滑剔透,奏出來的音清美,其承受力更是極強,有人為求證明,親自試驗,當弦絲受力拉至極限,猶如細刃,且堅韌無比。只是當時材料稀缺,老先生只造出了可夠一把琴的絲弦,許多人重金以購,老先生都不允。”
解憂心中一稟,她一直想不到最細的細絲會是什么,如今,她已有了答案。
細刃的琴絲,殺人綽綽有余,公玉鄂拖脖子上的勒痕如此細,殺人者手持兇器不用十分力道,絕對做不到,如此一來,兇手自己手中必然也有勒痕。但她看過,那名冒充夏家影衛的人,手上并沒有勒痕。
所以,她一直很肯定,兇手有兩人,一人用劍,一人用細絲,而金鉉琴絲的種種跡象,幾乎與公玉鄂拖的死因吻合。
“那這種金鉉琴絲,現在何處?”
“說來還挺巧。”傅如看著她:“當年重金求購的人中,就有端王南宮顥。”
解憂咬緊牙關,南宮顥,又與他有關,可她質問南宮顥時,他對于公玉鄂拖的死,顯然不知情,他的表情不像撒謊。但人皮秘術,金鉉琴絲,又與他有些莫大的關系……
不及解憂多想,傅如接著補充:“南宮顥買走琴弦之后,老先生不幾日便死去,想讓一件東西獨一無二,那就是滅掉源頭。”
解憂道:“既然獨一無二,那就更易尋找。”
傅如笑了笑:“越是獨一無二,越是珍藏愛惜,金鉉琴絲至此消失,再也沒出現過,而且我并未見過玉絕尸首,無法斷定兇器是否真的是金鉉琴絲。”
男倌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不覺間眉頭皺起,這算不算又聽了個天大的秘密?
男倌抬頭看向那戴面具的男子,聽管事說起,醉風樓的掌家人是孤兒寡母,樓中人稱兩人作公子夫人,公子與夫人棲于后院重地,一般不會輕易見客。管事說絕不允許樓中人特意去打聽公子與夫人,所以醉風樓中見過這兩人的男倌女憐屈指可數。
管事也說過,公子尤善琴。
難道這位就是……
男倌想這么想,卻發現黑衣女子明眸突然抬起,正冷不防的盯著自己,那樣的眼神,清冷之中夾著銳利威嚴,男倌手心不禁捏了把汗,只聽她說道:“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真的,是自己人?”
男倌低首躲了她的眼神,從被安排給客人奏琴到現在,他全然一臉懵的狀態,他之前完全不認識這些人,差點還不明不白一命嗚呼,甚至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什么叫自己人?
傅如過去,亦是低腰拍了拍他肩膀:“方才不是,但現在是了。”
解憂嗤了一聲:“你收人這么隨便了。”
“兩次將死關頭,他雖有懼,卻未求饒,我想,他是個聰明人,已經知道要怎么選。”傅如看著男倌:“若是這醉風樓老是死人,也挺不吉利,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