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之后,王上終于才消停了會兒,為解心中乏悶,便欲召位棋師與自己弈幾局,黍洱報了好幾位棋師,王上自始至終搖首,最后卻道:“召紀思爾。”
紀思爾,南庭侍子。
說來這侍子入夏朝四年,如今已有六歲,又極有下棋的天賦,但同王上相比,仍是不足一提,也許是王上有興趣指導那位侍子下棋?
只是,王上過壽時,宮中有變,其母同奴桑賊子不顧南庭夏朝的關系,掩飾身份入宮,意欲接走侍子,還傷了不少侍衛,這事,便是王上想壓住,最后也壓不住,大部分上奏的折子都是要求重懲。
若一個小小屬國都能入王宮作亂,這夏朝王宮還有何安危可言?
南庭王惶恐謝罪,為了平息此事,表示愿在年末加貢進獻,只求王上繞了那南庭王妃的性命。
王上到底也知,此事并非南庭王策劃,只是御下不嚴管教不嚴,因此并未多加怪罪。幾月前,因屬國瑣事,南庭王便已動身歸南庭,王妃則幽于掖廷。
至于另外那位奴桑賊子,王上告知群臣,那人已于獄中伏法。
黍洱不敢多琢磨君心,畢恭畢敬去將人請了過來,紀思爾已經是越來越懂規矩,不同去年初見夏王時的畏畏縮縮,如今面見君王,已是有幾分像樣的膽氣,鄭重叩拜:“臣,見過王上。”
南宮祤招了招手,紀思爾便從地上起來,微身坐于對面。不知怎的,南宮祤從一個六歲孩童身上,看到了異于常人的心穩,生了那場宮亂后,紀思爾反而更是謹小慎微了,這么小便看到自己的父王母妃如此刀兵相向,能承受住已是不易。
旋即他又想到自己的童年,誰不是這么兢兢戰戰過來的,父母相向算什么,他經歷更多的,是看不見的摸不著的卻時時刻刻能致命的陰謀詭計。
并未有過多交言,兩人開始行棋,他讓紀思爾執黑,還讓了四子。
可惜毫無意外,一弈三局,紀思爾局局都是被他指導,幾乎沒什么贏的勝算,紀思爾放下棋子:“臣又輸了。”
黍洱嘆氣,王上虐大臣也就算了,何必還如此較勁虐一個孩子呢。
南宮祤贏得也并不興愉,紀思爾的棋初時還好,到了后盤,想贏的心思太重,才致使處處崩盤,他雖有言語上指點,但紀思爾并不照他的話去做,一意孤行。他道:“你知道,你為何會輸?”
紀思爾毫不掩飾:“臣想贏。”
“為何要贏?”
紀思爾看著棋盤橫路,小眼睛轉個不停,然后一下子極為堅定,開口道:“若是有一日,臣能贏過王上,王上可否準許臣入掖廷探望母親?”
黍洱大氣不敢出。
一個小小侍子,稚氣未脫,便敢向當今君王提條件,這膽子,非一般人能有,黍洱忽而對這個侍子又多了分敬佩。
南宮祤收棋子的手頓了半許。
念母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南庭王妃,到底那事做的,有些愚蠢無腦,不僅斷送了自己和公玉鄂拖,還將整個南庭陷于水火之中。
他亦是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母親死的那日,若母妃尚在,他必定會日日盡孝。紀思爾年紀尚小,都能知道要去探望母親,其所求,并不過分。
“孤允你。”
宮外。
黍洱一路駕駛著馬車,行在城中大道上,也不知主兒今日到底怎么了,想一出是一出,剛與侍子弈完棋沒多久,便又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忽的又要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