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和斷承意一起被送入了牢房。
斷承意一直啜泣,抽聲沒停過,他的痛苦傷神,是真心誠意的,此刻勸他,反而沒什么作用,先讓他痛快發泄會兒,等他累了,自然會停。
她忍受著震耳噪音,心煩意亂,扯下被褥里的棉團,塞住耳朵。
煩的是,棄瑕死了,梟首示眾。
手上,再多了條人命。
他下場怎樣凄慘,她一點都不憐惜,她甚至應該拍手稱快,這個人從沒把她放眼里,多次對她惡語相向,又自傲不可一世,還以為他有多大能耐,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這樣下場早就活該。
可為什么,明明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除了提供線報,所有過程與她沒半點干系,這樣的事,她早已順手捏來,這一次,她心里卻并不平靜。
亂的是,她要如何掌控局勢。
可此刻她被困在這里,得到的消息太少,心里總沒有底,想著想著,她想起程不識出手把人頭打落掉到火盆里時,南宮顥露出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她一下清醒,冒出一個念頭。
棄瑕,真的死了?
腦海中,她開始復盤整件事,以及該如何謀算之后的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日上到夜下,解憂想事情想得入神,完全忽略了身邊還有噪音,直到回神來,耳畔嚎喊,惹得她長眉鎖了幾度。
斷承意仿佛有掉不完的淚,泣一會,歇一會,也不知道累。
她終于忍不住,“別哭了。”
勸了一聲,不起作用。
“你哭有什么用?”她冷不防道。
斷承意滿臉淚痕,眼睛已經紅腫,邊擦邊哽咽道,話語聲上氣不接下氣的,“棄叔叔他那么疼我,帶我玩,給我買好吃的,還…還教我武功,他對我那么好,可是…他死了,被壞人殺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我…我就是想哭。”
解憂道,“棄瑕沒白疼你。”
“師叔……”斷承意一抽泣,停頓了下來,想到什么,“我沒有師父了,你也不是我師叔了,我應該叫你娘娘。”
“你還是改個平易近人的,”解憂隱隱頭疼,在這破地方,用不著這么高貴的稱呼,“叫嬸嬸吧。”
他一板一眼道,“我叫你嬸嬸,豈不是讓我爹爹比王上輩分大,這樣一來,君臣亂套,會被人說壞話的。”
解憂倚著墻壁,嘖了一聲,這斷家家教確實挺嚴的,“都死到臨頭了,還管輩分。”
聽到死字,原本冷靜下來的斷承意又哇一聲叫了起來,“棄叔叔死了,他死了,棄叔叔是不是來接我回家的…是不是我不聽話,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錯,哇唔……”
解憂只覺頭腦犯疼,真怕這小子會哭暈下去,嗓子得啞,把身上的銅鎖掏出,一抬手,拋給了他旁邊草堆里,“棄瑕已經死了,你這樣他也不會活過來,你若是有空,先擔心一下你親爹吧。”
“我爹爹怎么了?”他瞬間止住。
“你爹是同棄瑕一道出來找你的,棄瑕遭此橫禍,你爹生死難料。”解憂語重心長道,“你是他兒子,都說父子連心,你慢慢靜下心,感受下,瞧瞧你爹爹此刻有危險沒有。”
斷承意摸了摸面容,強忍著眼眶中的水霧,低下頭,從草里扒出那塊銅鎖,他知道,那是娘親給他求來的平安鎖,只是他不喜歡,總會弄丟。
銅鎖被戴回脖子上,他小手緊緊的握著鎖片,還真聽她的話,吸氣呼吸,一點一點讓自己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