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宅離米鋪不遠。
他駐足門下,望著關宅二字,心緒起伏,良久才沉定下心。
剛一輕緩步入,便有一仆婦行了過來,接了他手中傘。
關宅只是普通的宅子,他原先是沒打算用自己人盯著她,便雇了三個外人管這院子灑掃以及她起居。
后來她三天兩頭不歸家,管家家丁都請辭離去,只剩下一個仆婦,她沒提要加人,他也沒多管。
他記得,她管這仆婦親切的叫周嬸。
周嬸接過傘,打量了面前人幾許,這位公子相貌堂堂,錦衣綢緞,必然是大戶人家。
以前見他常悄悄出入姑娘寢房,自然識得他,周嬸暗地里只覺兩人關系不一般。
住在這里的關姑娘,說是晉國來的商戶,但小商小戶,不拉點關系很難立足,聽說,一般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都喜歡在外頭養小妾,還喜歡用些正當名頭。
可若那姑娘真是外妾,住這么個小院子,家丁沒一個,貼身丫頭也沒得,就顯得有點寒酸。
這幾日,這公子常來關宅坐一坐,今日那關姑娘剛回來,他方好再次登門,這時間有點趕巧。
周嬸琢磨幾許道:“姑娘淋了雨在里頭更衣,公子是要去外堂坐坐,還是……”
不待說完,他便道:“我與她有話要說,你不用過來伺候。”
周嬸頷首點頭,心中明白得透亮,聽到姑娘人在更衣,自然猴急。
看來,果然是那種關系!
南宮祤從廊下走過,步入她的寢房。
眼睛一掃,四下打量了片刻,才見她在屏風后更衣。
屏風輕薄,能隱隱折出她的影子,風姿妖然,曲線有致,在她的一舉一動里,若隱若現,極具魅惑的意蘊。
她做什么倒是都不避忌。
他自詡不是正人君子,所以緩步走了過去,碰了碰放在屏風上的衣袂。
一屏之隔,她是有所察覺的。
她卻沒有停止卸衣的動作,他手心里的衣角被迅速抽走,隔著屏風看著她,她長臂一展,已經不緊不慢的換上,攏了攏長長的發。
他止不住想,到底是誰給她的膽子,敢這樣在一個男人面前毫不避諱!
她真不怕,他沖進去做點什么?
他想,若是他沒忍耐一些,她絕對穿不上第二件衣裳。
屏風旁有一小壁桌,上面放著一把折扇,心中念及,他過去拿了起來,微微撐開,熟悉的風景和題詞映入眼簾。
折扇,藺之儒送她的折扇。
她竟一直貼身隨帶。
他隨手摸了摸,這扇子的確做工精巧,表面有一層薄薄的護層,滴水不聚,哪怕被雨淋了這么久,里頭仍是完好無損。
藺之儒送她的東西,倒是挺費心。
拿著折扇,他坐在茶幾邊,瞄著那屏風后的影子。
再次見她,最初的那種期待已經不復,他想,若是他在絕谷第一眼醒來,便見到她,會怎樣呢?他會說什么呢?
可是沒有如果,夏天無對她下了誅殺令,打傷了她,若非有燕麒,她會死的!
他在等著她的質問,想著給她解釋,可她卻已心灰意冷一樣,對他漠視和避而不見,他瞧得出來,感受得出來。
趙宅門前是第一次,汝陵候府是第二次,上次在長街相視,是第三次。
再加上方才……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再次熟視無睹,寧愿冒雨,也不愿再近他身邊半步。
但她經過他身旁后,放了這句話。
她說:“我在關宅等你。”
一句話,讓他原本剎白的臉色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