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他連問了兩次:“為什么?”
“從你跟我出來的那刻起,你在夏王眼中,就是我的人。”解憂沉吟息然,再而轉折:“當然,你若害怕,現在可以逃,我會在晉國給你安排好一切,你后半輩子,定會平安無憂。”
“姑娘。”柳無依嘴角彎起,臉上傷痕丑陋,令他笑的有些滲人:“你真的希望我去晉國嗎?”
只一副削弱的背影,解憂揣摩不出這少年的心里。
如若他真的選擇去晉國,選擇躲避,那她剛下的棋,豈不是毀了。
但她知道,他不會去的。
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怎么可能選擇逃避。
這么一問,也許是想探探這個少年內心真正的想法吧,畢竟,當一個執棋人,手下棋子的想法,也是重要到不能忽略的。
解憂繞過他的背,想去瞧一瞧他此刻的面色,他卻偏是不想讓她見,身體旋到另一邊,盡力躲藏著她投射而來的視線。
這樣的鬼樣子,該怎么見人!
見他如此,解憂不再勉強。
她止住步伐,靜立良久,面對這抹纖弱清瘦的背影,她開口問:“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不敢。”
他出口的話,很重。
明明挺恨的吧。
她想。
一開始,她就在利用這個少年。
從他聽到金弦琴絲四字,面目驚詫的那刻,從她決定帶他去楊家山莊,從他故意擰開祠堂機關,從他故意替她擋下霜花淚,倒在她面前的那刻……
一個費盡心機送上門來的人,不用太可惜了。
當時用玉長情救他,注定了不只是簡單的救他。
解憂伸出手,把手上的面具,輕輕的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我救過你的命,你替我擋了這一劫,以后別再說欠我。”
柳無依怔了半久,艱難的抬起手,磕磕跘跘的,摸了摸那塊半截面具,摸著那上面的紋路,有些顫抖。
她連面具都已經提前備妥。
這么可怕的半張臉,若不刻意遮掩,他出不了這個房間。
他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她肆意玩弄的工具,知道她從未把他的小命看得很重,她說過要對她忠誠,一心不能二主,而他總在她與公子之間搖擺不定。
她是一個上位者,他知道,他這種低微卑賤的人,是無法扭過這些權勢滔天的貴人,若不選擇她,他絕對會在這里被她玩死!
他能有什么選擇呢。
不去晉國,便無法醫治臉上的傷,若去了,他這顆棋子,即便回來,也再無用處。
誰會要一個沒有用的棋子。
醉風樓不會再收留他,她也不會。
他更知道,她此刻最想聽說什么話,他說給了她聽。
“既選擇留下,必不負姑娘之望。”摸著面具的手緊促:“我柳無依只為姑娘效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解憂望著他的背:“總有一日,我會幫你達成心中所愿。”
柳無依帶上面具,眼神凝冷。
心中所愿,他的心中所愿……
她會知道嗎?
他輕輕一回:“我等著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