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嶺之下,數十匹馬飛騎而過,后面跟著一串徒步之人。
途中,解憂勒了勒韁繩,馬兒悠悠停下,眼見前方山頭的日暮,減緩落下,她忽的心中意亂。
解憂下了馬,爬上溝壑之處。
站在高地,看著地下這一片幽寂的深林,握著手中的銅鎖,解憂隱隱眉目,她所擔心的事,太多了。
搜遍了整個崖底,除了撿到這把銅鎖,不見有什么尸骸,這說明白發人和那小子至少沒摔死。
可只要那些追殺的仇家還在,緊緊追著不放,只怕那白發人和斷承意還是處在危險之中,斷承意的小命仍讓人擔憂。
已經三天過去,她帶人在山林里四處搜尋,仍是沒一點進展,這幽幽深山,連人影都找不到!
還有,棄瑕……
他不可能只帶百人攻山,如今唐問雁不在,山上防御薄弱,棄瑕若是沒死,一舉反攻,唐家嶺可能就守不住。
這個人,終歸會是一大阻礙。
除了加強戒備,加緊巡防,準備撤守后路,她想不出其他頭緒。
他帶的那幾千人,會藏在哪里?
“關姑娘,前面有發現!”
日暮已落,天色暗黑,有人持著火把,朝她回話。
解憂收好銅鎖,借著火光,從高處下來,隨后翻越上馬,一群人打著火把在林中騎躍,很快趕到前面的事發地。
她利落的下馬,有人已將那里圍了一個圈,見到她來,讓出了一個口子,周圍火光透亮,她只看得見有一個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有一個手下點著火,將那人翻了個身,撩開撒亂遮擋的長發,黃暈的顏色印在那人臉上,但這人唇口發白,整張臉滿是血跡,完全看不出這人面目,手下探了探鼻息:“關姑娘,這人還有點微弱的呼吸。”
解憂瞧著躺地上的人,不知怎的,只覺得這人很熟悉,這幾日思慮太多,她好像忘了什么人。
直到一抹念頭閃過,解憂驚了驚:“柳無依?”
將柳無依帶回去后,解憂這兩日沒有再出去尋人,一直待在閣樓,靜靜的坐在冰涼的地上,她盯著前面的墻,上面,掛了一幅代渠的地圖,這張地圖,繪制得很精細。
門外有人來報。
“關姑娘,柳公子醒了。”
柳無依坐在鏡子前面,把臉上的紗布,一圈一圈的扯了下來,他摸著自己的臉,有憤然,有悲傷,有沉重,最后化為一片死寂。
他痛苦叫了一聲,把身邊的藥扒拉開,撒了一地。
俯首低垂,彷如喪家之犬,他已經不敢再看鏡中人第二眼。
視線內,一抹湖藍裙裾遙遙而來。
柳無依避開了臉,想找東西遮擋,卻什么也沒有,慌亂了一瞬,只能背過去,臉頰兩側長長的墨發垂下,遮住了整張臉,不讓她看到。
解憂想起他這幾日的遭遇,心中到底有幾分隱隱不忍,眉目微捻:“你……轉過來。”
柳無依不動,只給她一抹烏發鋪滿的瘦小背影。
苦笑聲傳來,是他的澀音。
“醉風樓只收花顏月貌之人,我這樣子,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解憂沉然面龐:“若不是我故意激怒程不識,你也不會被他擄走傷成這樣,我早該提醒你,要小心他。”
“是我無能。”柳無依可笑了一番:“姑娘早提醒過,唐家嶺兇險萬分。”
解憂斂了斂清眸,提了話:“我在晉國有個朋友,他擅醫術,雖不能完全復你容貌,但至少能醫好七八分。”
被掩住的面色更加蒼白,柳無依動了動唇:“我若去了晉國,還能回來嗎?”
“不能。”
解憂沒有安慰,說出的話很殘忍:“只要你踏入夏朝半步,等待你的,將是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