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胡小率聞言,都是一愣。
禿連樊歡喜地問道:“大人有什么好辦法?小人斗膽,請大人示下。”
莘邇瞧了眼跪在角落的阿丑,指著她說道:“我聽阿丑說,她是被你們擄來的。”
小率們多不知阿丑的來歷,但知她是莘邇的奴婢,桀驁的蘭寶掌操著別扭的發音,用唐話嗤笑說道:“大人你這不是廢話么?不是擄來的,還能怎么來?難道要我們天神的子民給你當奴作婢么?”
禿連樊親手挑的阿丑,知其來龍去脈,聽蘭寶掌語氣不恭,怕莘邇生氣,忙答道:“也不算擄來的。四年前冬天酷寒,牲畜凍死極多,日子難熬,次年早春,我部就南下出漠,這個、這個,……向漠南邊兒的幾個縣借了些羊馬糧食,因見她是胡人,便順道把她帶來了部中。”
莘邇心道:“借么?”
他問過阿丑。阿丑和她父親本是谷陰一個楊姓勢族門下的奴客,給楊家種地的,三年前的春天,赤婁丹南下擄掠,搶糧畜之余,也搶了不少人,他們父女倆就是這樣被擄進胡中,改換了主人的。胡中遠比隴內艱苦,阿丑的父親沒幾個月就累死了,阿丑因模樣不錯,得活至今。
料禿連樊必是怕他這個唐人在聽到同族被搶后勃然大怒,故此把搶掠的行為加以美化,并著重指出阿丑是個胡人的身份。這些不是莘邇的重點,他也就沒有揭穿,說道:“原來如此。”對諸小率說道,“我所說的可使你們穩渡寒冬的辦法,便是這個了,何不重施故計?”
諸小率互相對視,都覺得像是聽懂了莘邇的話,又不太相信莘邇會出這樣的主意。
禿連樊翻譯完莘邇的話,心道:“他這是叫我們再去搶唐人?這么狠的么?”
乞大力試探地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出漠南下,再向沿邊諸縣借糧么?”
莘邇心道:“你想得美!”答道:“沿邊諸縣你們是去不了的。我才從王都回來,城中戒備森嚴,你們如去,定討不了好。”
乞大力摸頭訕笑,道:“是,是。”問莘邇,“那大人何意?”
“這大漠之中,不止有豬野一處澤吧?”
諸胡人小率明白了莘邇的意思。
禿連樊心道:“搞了半天是要我們去搶別的胡部。這,這怎么能成。”他只是在心里不贊同,別的小率們或露諸於色,或大搖其頭。桀驁不馴的蘭寶掌揚起臉,鼻子里“哼”了一聲。
禿連樊賠笑說道:“大人此計誠妙,只是不好得行。”
莘邇裝糊涂,問道:“為何?……是了,其它澤、洲與豬野澤一樣,俱為胡人所占,與你們是同族,你們不忍去借。”
“大人有所不知,此漠中大小綠洲十余,多為雜胡,非我族類。大人此策不好得行,不是這個緣故。”
莘邇對此豈會不知?
他早從記憶里找到了相關的內容。唐人的尋常百姓分不清胡人的區別,只跟著貴族們叫他們為六夷。實則胡人并不是只有六個種族的,六夷是他們中最大的種部。自西唐末年以來,除六夷外,內徙的胡人其它種族不下二十,各有族名,被統稱為雜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