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心道:“我料‘收胡屯牧’不是大王的本意。大王最終想要的,絕非租稅,而是軍。”
這是他多日推敲,猜度出來的結論。
他認為,以令狐奉的雄才大略,怎么會在乎那么點牛馬租稅的小利?而且是在冒著“激起胡人生亂”的危險前提之下。令狐奉命行此策的根本目的,他判斷,只能是“先政后軍”,其最終之目的是為了“征胡為兵”。
他想道:“我定西國胡夷數十萬,幾與我唐民的人口相當,卻為何軍中少有胡騎、胡卒?無非因胡人遷徙無常,不在戶籍,是故難以征用。是以,如通過‘收胡屯牧’,把他們列入戶籍,從而一改彼虜徒輕徙難治的習態;之后,朝廷自就可隨意從中取使,驅用於疆場了。”
他看了看諸人,又想道,“此乃國策!如能得行,我定西國就毋庸再受兵源不足之弊,必將兵強馬壯,從此無須唯事守境,可南攻冉興;東渡河,進與秦虜爭鋒,蹈武丁之后跡,征伐諸夷,大有作為了!……此策關系重大,大王的明意尚未表露國內,我不可輕與人語。”
面對諸人疑惑的表情,黃榮從容地說道:“我料‘收胡屯牧’定是府君當下最重視的。”
他這一句話與他前頭說的分明不搭。
卻不等諸人疑議,黃榮立即拋出了他們最關心的話題,說道:“所以,諸君,咱們只要能幫府君把此事順利辦妥,叫府君知道了咱們的能耐,對咱們大加重視,那么咱們之所求,不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可以順勢向府君懇請,得以實現了么?”
諸吏以為然。
向逵等人俱是寓士,他們籍非本地,而負責評目郡人鄉品的郡大中正,卻歷任盡是出身土著,因此,相比土著士人,他們的仕途就十分艱難。如前文所述,鄉品關系到士人入仕的起家官與做官的前途,在座諸人,於入仕前所得的鄉議品第,高者與莘邇相似,五六品;低者僅七八品。自問才能,他們不覺得自己比史亮、張道將差,若黃榮者,更是自以才高郡中,非史、張能比,可張、史二人依仗家聲,占土著之利,一個三品,一個四品,皆遠高他們。
之前就任建康郡的太守,不是說沒有寓士,建康是僑郡,相反,歷任太守,寓士為多;可正如在野的寓士爭不過土著士人,在朝的“寓官”也爭不過“土著官員”,所以建康郡的中正穩如泰山,一直都被土著把持。現下莘邇來郡,情況有所變化了,莘邇是“從龍功臣”,由是,黃榮、向逵等輩就琢磨著,是不是可以通過莘邇,改變郡里中正的局面?
郡里的中正如果能改由寓士來當,對沒定鄉品的流寓士人有好處,對他們更有好處。
沒有定鄉品的,也許還能得個好的品等;像他們這種已經定品的,比如定為八品,最多做個八品官的,要想將此阻塞打通,再上一步,除了郡中正給他調品之外,別無它途。
諸吏中年輕的,心高氣盛,壯志待展,年長的,快五十了,蹉跎半生,時不我與,因此對更換郡中正的事兒,都是急不可耐。可聽了黃榮的分析,一時卻也無奈,只好從其提議。
向逵問道:“咱們該怎么作,才能幫府君辦好此事?”
黃榮說道:“府君已有成策。”把莘邇“利誘”的計劃告訴了眾人,說道,“可是目前有個麻煩,那就是該如何取信於盧水胡。君等可有高見么?”
諸吏陷入思考,半晌,沒人想出辦法。
數百年來,唐人與胡夷在邊地的斗爭沒有斷絕過,矛盾極其激烈,要想取信於胡夷,難於登天。
黃榮嘆道:“真是難辦!”
郡府后宅。
莘邇左思右想,找不到取信於胡的辦法,尋思心道:“我不是胡人,不知他們的思想。與其枯坐犯愁,何不問此疑於寶掌等,也許能從他們中得一解決?”令人去城南軍營,召來了蘭寶掌、乞大力、禿連樊等人,講出困擾,問他們道:“你們可有良策?”
禿連樊說道:“這事兒容易。”
喜歡即鹿請大家收藏:(www.bqgyy.com)即鹿筆趣閣更新速度最快。